爱情与幽灵 虚无主义

欢迎回来。我们今天这期节目的话题将继续围绕着虚无主义展开，并且还会聊到另一个大概是从2011年开始吧，在 DNF 大规模的舆论影响下，后被评断为虚无缥缈的东西，两个字就是“爱情”。为什么要说到爱情呢？主要原因是，它可以成为我们虚无主义的话题的绝佳例子。假如说，呃，我们思想所闪耀的光芒，就像是一个随着时间摇摆的钟摆，如果我们说存在主义摇荡在最左边，而虚无主义在最右侧的话，那么爱情就像是一个可以令时间停止的无形的力量。钟摆最后究竟靠左还是靠右，幅度是高还是低，以及它还会不会继续开始摇摆，都会因为爱情的介入与否而发生改变。

不过与其他一些复杂的话题几乎相同的是，我们也很难一起讨论有关于爱情的议题。这其中自然也牵扯到了虚无主义所带来的思想。他们有关于道德与认识，也就是道德虚无主义和认识论虚无主义。我们在上一次已经聊到过了宇宙论虚无主义。而宇宙论虚无主义相比我们刚刚提到的那两种而言，要温和许多。或者应该说，它所讨论的内容离我们的生活和珍惜的事物其实是相对遥远的，并没有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实质性的影响。但是道德虚无主义以及认识论虚无主义就有所不同了，它们给我们的生活所带来的影响不能说巨大，也至少能称得上是实实在在的改变。

道德虚无主义的思想主张人类世界就没有所谓的道德存在，也就是没有所谓的道德的或不道德的。一个人就算无恶不作、歹毒阴险，那也一定存在着对于他自身而言的正确性。这时候我们就又要翻出那句著名的话了，就是如果假如抢银行的人其行为是犯罪，是不道德的，那开银行的人又算什么呢？其实道德虚无主义所探讨的正是这样的一点，在思辨过程当中，不断否定人类思想史发展至今所有有关于道德认可的内容。大可以说它否定了真善美之中的“善”。

而认识论虚无主义的思想主张的是我们人类并不具备认识世界的能力。我们能看到的所有实在，其实都只是表象而已，并不是事物的本质。无论我们怎么展开精密的科学研究，或严谨的哲学讨论，我们都无法获得一个事物的本质的意义内容。因此，一切都是我们的幻想。因为我们根本就无法认识所谓“本质”究竟是什么。想想看，我们可能在寻求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那个是被我们想象而出的，压根可能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被我们命名为“本质”的东西。我们一切的动力，只是为自己编造一个能够获得更加具备所谓意义的理由而已。显然，认识论虚无主义它否定了真善美之中的“真”啊。

注意，我们这儿说到的真、善、美，是西方思想史角度下的真、善、美。真即是事物的本质，善即是道德的价值。我们能看出其中的真就是认识事物的能力，而善则代表了美德，一切美好的东西。自然而然，美的出现是建立在真与善之下的。就此我们也能够体会到，在虚无主义的眼光下，美是相当难以显现的。即使显现也是巧合而已。总结来说就是道德虚无主义和认识论虚无主义所主张的核心内容就是：人类社会，乃至于人类的基本都是毫无意义的。因此也不会有着因为人类的意义而诞生的其他任何有意义的事物。道德就像是一把限制我们的枷锁，而所谓的事物的本质，则是一种类似于被我们凭空捏造的幻觉。针对于这一点而言，结合我们上一期所聊到的宇宙论虚无主义，我们会发现，虚无主义并不在乎实证，那也就是他们不在乎是否能够以客观的角度来证明他们观点的可靠性。他们更多仰赖的是逻辑的思考。因此我们更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可能就不会存在绝对的虚无主义者，只可能存在拥护虚无主义的人，或正处在虚无主义状态中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原因很简单。就比如我现在在这个视频里大言不惭地讲，那虚无主义是一种完全错误的思想。可能不够幼稚对吧？那我换种说法再愚蠢一点，就比如说，虚无主义者们都是大笨蛋啊。我们要明白，真正的虚无主义者不会抨击我的这种说法，因为他们会觉得我的这个视频的出现就是没有意义的，我的那句话也是没有意义的。很自然的，他们也会深知即将回复我的话也是没有意义的。而之所以我们能在如今的舆论场当中，看见那么多的争斗、吵嘴，以及充斥着讨论虚无主义的声音，正是因为他们都是处于虚无主义状态之中的人。就犹如虚无主义思想理论在当时对于现代文明社会进程的预言一样，人们会因为信仰的缺失、舆论的诱导，而出现各式的虚无主义症状。信仰的缺失我们在之后的节目中会聊到，我们今天主要要说的是舆论的诱导。

自我们进入信息化时代以后，互联网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舆论场。就比如我们今天所身处的B站，它其实就是目前我们国内较大的舆论场之一。我们能经常在这类舆论场中体察到一种现象，就是似乎我们各自所秉持的意义在不断地被夺取和替代。解释来说就是我们在发表意见的时候，经常无法得到回馈，类似于一种鸡同鸭讲，有理却无法说清的情况。就像我们上一期提到的女性主义的话题一样，一旦这种意义不断被夺取的情况严重到一定程度，就会创造出一处虚无主义的漩涡。就此，我们能清晰地看到有两种人在主导这种虚无主义的漩涡中的身影。一种是尝试掩埋或抹消意义的人，另一种则是尝试将意义隐藏起来的人。转进到现实来说，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些人想要获得我们的认可，只想要获得我们的认可，这个认可的基础却建立在否定我们自己的意义，或我们所认识的意义。另一些人则是等待我们去猜测他们的想法，这个猜测的基础则是建立在否定我们自身行为的价值，或所认为的行为价值，以此百分之百地应对出他们所想要的答案。而所谓的虚无主义中的虚无，正是由这两种声音共同缔造出来的。

想想看，我们的生活经常会遇到一种难堪的处境。一些在特定时期内拥有着极高地位的人，以上位者的姿态，指责我们所认为的意义毫无意义，强迫我们猜测与认可他们的行为价值，并信奉其为唯一的价值。就比如我们的父母，就有可能在错误的教育中，出现这种否定我们自身意义与行为价值的事故。那我将其很严重地描写评价为“事故”，是因为我认可克罗比（Kierkegaard）在其围绕着虚无主义的演说中所说的：“任何否定他人意义的行为，其本质都不亚于一场悲剧性的事故。”就像发生了一场车祸一样，一切都会因为一个简单却强而有力的否定，一次残忍的撞击，而造就一场终身难忘的虚无体验。通常来说，假如大家喜欢神秘学，大可以将这些人打趣地称呼为“虚无缔造者”啊，有点打游戏的感觉了。大家不要觉得好笑或是觉得太过危言耸听，因为其实还有着更加夸张的，我们甚至可以用“作恶”来形容接下来要说的这种虚无缔造者。如果说我们上面提及到的两种虚无缔造者所行使的并不是故意为之的错误，而是无心之举的事故。假如说我们上面提及到的那两种虚无缔造者，只是拿取了我们部分的意义，强加给了我们某个单独的事物价值的话，那么接下去我们要聊到的这类，他们就是精心安排了一场又一场的灾难。用我们刚刚的语境来说，就是他们先强迫我们猜测与认可他们的行为价值，并奉其为唯一的价值。而后待我们真正的将其认可为唯一价值以后，待我们因为这种价值而寻找到新的意义以后，再来否定我们所寻找到的那个全新的意义。可以说，存在于这般情境之中的生活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场被人为安排而出的灾难。更可以说，人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很容易被一步一步侵蚀，甚至被完全夺取与替代掉他们本来所认可的意义。那个得以支撑美好为美好的意义本身，也会扭曲成可怕的怪物，或干脆成为童年的泡影，消散在一个看似是清晨，时至却是午后的梦境里。

因此，当我们对虚无主义产生兴趣，以至于去询问那些对虚无主义极致拥戴的、处于虚无状态之中的人时，经常会得到一些相当悲观的答案。就比如，如若我们对“意义”二字展开询问，追问他们：如若世间万物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那么生命的意义何在？他们会回答：“生命是毫无意义的。”并同时向我们解释：“死亡也没有意义。”这也是他们活下去的原因。更极端的回答是，如果拥有一个选择的权利，最大的美好便是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也就是让他们回到那个还未出生的状态。

我们刚刚聊到的是一些比较极端的情况，自然我们大多数情况下遇见的都要显得温和上许多。只不过我们应当注意的是，即使虚无的清晰很温和，但在日积月累之下，也会动摇我们本来的愿望，伤害我们各自所秉持的人生意义与价值。那么这种温和的状态，通常会以怎样的面貌示人呢？那我这里有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有一些非常简单的例子，我就不一个一个说过来了。总结来说，就是用我所拥有的去否定他人所不拥有的。我们经常能听到一种说法，就比如我们在评价哪部电影好看与否啊，评价某位画师的作品，或是某首歌曲的好听与否的时候，能够看到一种答案、一种回答，他就是：“你行你上啊！”“你如果没有做过相关的事情，就不要发表看法！”现在大家应该能明白我们为何说这种虚无的力量很温和了吧？因为在这样的情境里，所有人的出发点都不是一种强迫与打压，而是另一种不太悦耳的劝诫与讨论。它依旧是处在一种想要沟通的状态之中的，也就是虚无并没有在这样的舆论场之中抵消掉沟通所带来的最为基本的意义。

说到这里，我们就要谈及到在开头所提到的爱情了。为什么呢？正是因为我们刚刚谈论到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会出现的、将我们推向虚无的力量。那么相当自然的也会有着另一种力量，能够将我们拉出虚无的漩涡。而爱情就是其中特征最为明显，也是相当典型的与虚无相抗衡的能量。同时我们也会发现，爱情是很难被客观解释的一种存在。特别在一种情况下，就比如在一个我拥有爱情而他人不拥有爱情的情况下，它就几乎是无法被说明与解释的一种存在。这与我们刚刚说到的那种情况相当类似。也正是这个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想在这里向大家推荐一篇小说，是美国小说家雪莉·杰克逊的短篇小说，叫做《幽灵惊魂》（The Daemon Lover）。小说的篇幅很短，读起来只需要15分钟左右的时间，但是因为篇幅的关系，我们也就不在这里将它通读一遍了，只在这里做一些剧情上的梗概。大家可以稍后去互联网上检索这篇小说，相信大家都可以轻松地寻找到它。

这篇小说讲述了一个相当焦虑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一天的清晨，一位年过30的女士，焦急地等待着另一位叫做杰米的年轻男人。不因为别的，只因为男人对她承诺，会在这一天与她结婚。只是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杯咖啡的时间，即使那位焦虑的女士迷迷糊糊地睡上了一觉，即使时间来到了下午，早已预过了约定的时间，那个叫做杰米的男人、那个年轻的男人也依旧没有出现。于是女士怀着忐忑的心情，开始寻找起这个叫做杰米的人。她找到了男人可能的住处，询问了管理员，并像明察秋毫的侦探那样，思考着男人可能行进的路线。在这一过程中，熟食店的老板、书报亭的老人、花店里的接待员、街边的流浪汉，甚至是还涉世未深的小男孩，都成为了她的线索来源。直到她确定了男人的去向，直到她站在了另一栋破败大楼的公寓门前，直到她敲响了一扇没有任何人回应的大门。没错，故事就在这里戛然而止了啊。那位焦急的女士并没有找到那位叫做杰米的男人，但她确信那个要同她结婚的杰米，就在一扇门的另一头，只是他没有回应，更没有开门。

大家在看过这篇故事之后，或仅凭我刚刚的总结，应该都能察觉到一种异样，就是叫做杰米的这个男人，他究竟存在与否？其实这种怀疑的状态，我们大可以说是一种虚无主义的怀疑状态。同样的，我们能体察到小说使用的描写方式，倾向于一种意象的构建，也就是小说的整体基调是摇摆在现实与虚幻之间的。这个叫做杰米的男人，他更像是一种象征，它象征的正是我们刚刚所提及的爱情。这样来说就非常清晰了。小说所营造的所谓的悬疑感，实质上是将作为读者的我们，摆放到了一个加缪口中的局外人的位置上，让我们产生对于小说中的人物杰米其存在与否的怀疑。事实上，也是让我们产生对于爱情是否存在的怀疑。同时利用女主人公的焦虑，以及她在寻找杰米过程中遭遇的种种状况，让我们共情于另一份存在，也就是要保持着想要找到杰米的情绪。因此，我们会摇摆在怀疑与肯定的情绪之间，直到从作者那儿得到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的答案，也就是小说的结局：一扇门挡在了女主人公与亲爱的杰米之间。从我们今天的语境来说，女主人公因为社会的压力，而处在一股虚无的漩涡之中。我们可能没有时间读全文，但是可以分享一段女主人公在小说中的独白，大家一听便知。她在苦苦追寻杰米踪迹的过程中说到：

“对，这听起来很傻对吧？我已经换好衣服，化好了妆，在寻找一个答应娶我的年轻男人。但你们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是个很好的女人，有很多你们看不到的好。我很聪明，有时候还很有幽默感。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我有我的骄傲，我重感情，心思细腻，对生活也很有规划。这会让男人对未来充满动力，而且会让他们感到满足和快乐。你们看我的时候看不到这些。”

大家应该都明白了。我们在这期节目的前半段说到了舆论场，它的威力其实都不及社会所营造的最为巨大的舆论场，一种无形的舆论场。它也会如同我们在本期节目中所举出的那些例子一样，否定我们的意义，强迫我们的价值，以至于使我们处在一种虚无的状态之中。我们可能不知道虚无主义的诉求为何，也可能不知道虚无主义的具体理论，但我们都曾经在现代文明的洗礼之下，浸泡在虚无的状态里。犹如那位女士一样，焦急地寻找着我们各自想要得到的东西。而得以让这个东西显现的，是一种向美的欲望。而爱则是这种美好欲望的最直接体现。我们大可以说，大可以形容说，处于虚无状态的那位女士，她敲着的那扇无人应答的门，倘若下一秒大门打开，杰米走出与她拥抱在一起，那么这位女士会立即由虚无转向存在，他所追寻的意义会第一次向他敞开大门并无比清晰地显现在他的眼前。那么，既然如此，既然能够导向这无边的美好，那为何我们今天要着重强调舆论场，并将它作为虚无主义的重点呢？这个问题和爱情是什么一样的难以回答。因此我才想起了这篇小说，以这种意象为例，事情就会变得非常简单了。

我们应当注意一件事情，就是女主人公并不知道象征着爱情的杰米住在哪儿。她是通过多方信息而寻找到了一处可能是杰米住处的地方。在这期间，就像我们在故事梗概里所提到的，社会的各个阶层、各种人士都为女主人公提供了线索。他们提供线索的依据，则是女主人公口述的一个形象啊：高个子，藏青色的西装小说作家。显然大家都能听得出来，高个子并不是什么显著特征，藏青色的西服更是满大街都是，也不会有人将“小说作家”四个字写在额头上。那么自然，作为局外人的我们，会对那些好心人们的线索产生怀疑，会怀疑他们的可信程度。我们可以理解为作者雪莉·杰克逊用现实的情境，刻画了复杂而又多变的社会舆论场。我们身处于舆论场之中时，无法分清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哪些是真诚的建议，哪些是恶毒的讽刺。更无法真正的认清哪些是驱赶麻烦的应付，哪些又是耐心的帮助了。而真正可怕的地方不在于我们无法分辨它们，而是当我们迷失其中的时候，有可能会将其作为救命的稻草，追随着这些舆论的声音、他们所指引的方向前进。这也是我们上一期所说到的盲性。令人惊恐的不止于此，因为这份舆论所承载的不仅仅是语言的力量，它还有着隐藏在语言背后的目光。就像我们刚刚所念的那段独白一样，我们无法脱离社会的目光，我们更是生长在他语言的力量之下的。以至于我们真正的本质可能从未展现，也自然不会有人知晓。虚无主义正有着这样的一种情结。

想想看，你无法仅凭观察或任何科学的手段去了解一个人的灵魂、他的本质。那么又何来豪情壮志去探索宇宙的真谛呢？同时，我们刚刚谈及的内容又会带来一轮新的疑问：那便是文明社会的规则在不断地蚕食与替代我们的意义和价值，我们可能会因此一点一点地坠落进虚无。那么假如我们完全站在了虚无主义的一边，认可了意义没有任何的意义的话，情况又会如何呢？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会迎来彻底的自由？那这便是虚无主义的最大悖论之一。也就像爱情所带来的反向思考一样，爱情究竟是否是真实的？那扇门的背后究竟是好还是坏？似乎都处在一股虚无的乱流之中。也就像我们在开头的那个比喻一样，爱情的介入与否，是其中最为关键的因素之一，但爱情本身却也像虚无主义一样，充满了谜团。我们在下一期依旧会聊到爱情，准确来说应该是去掉“情”字是“爱”。同时也会说到20世纪开始的现代神秘学理论中的灵魂学，看看它想要以怎么样的一种方法化解虚无主义的情结，也就是化解虚无状态的自然。它也与存在主义有着很大的联系。OK，那我们这期节目就先到这儿结束了。感谢各位的收听与收看，我们下期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