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六谈：身体租借与情色偏执

欢迎回来。我们今天的主题依旧仍然还是死亡。在上一期节目，也就是死亡的第五谈中，我们谈及了严肃的自杀、自杀行为，以及它所搭载的那一被我们忽略的死亡过程，以及诗人们的冷静离席向我们提示了一个可怕的现象。节目的最后，我们也为那一现象进行了总结：就是在现代文明的技术环境规制下，我们墨守成规地向社会现实租借了自己的身体，用以一种世俗的符号化。这致使了现代人丢失了自己的归属，那个被我们早已遗忘的存在本身。自杀实则是一种身体性的消亡，就像诗人们的离席所会引起我们的反思，带给我们的警醒一样。一个人选择死亡、走向死亡，并不意味着个体理想的泯灭，只是社会没有孕育或给予他践行自身理想的空间。无疑，这必然会将我们的话题引导至“身体”两个字。

就像刚刚的那句话，在现代文明的技术环境规制下，我们墨守成规地向社会现实租借了自己的身体，用以一种世俗的符号化。那么，我们究竟是怎样在一个不自知的状态下，向社会租借了我们的身体呢？这里有一个非常粗暴的例子，我在这个平台上的观众们一定都非常熟悉，熟悉什么呢？熟悉直播。其中有一种直播类型叫做吃播，大致就是一个人在镜头前，利用摄像头记录自己吃饭的画面，再通过直播或录播的方式，将其公开在作为观众者的我们的眼前。实际上这一过程也是在制作生产文化产品。通过前几谈各位一定也都能明白，我们之中的一些人之所以会喜爱去观看吃播，是因为这类文化产品能够折射出我们自身的自我存在的一角，叫我们感受到与自己终日相伴但却又倍感陌生的存在本身。有一件事情已经被我们忽略，那就是几乎所有的独立地开展文化制品制作或生产的个体，其原本的行为动因往往都不只是因为世俗利益。其确切的动因往往牵连着那一个个体与社会现实的连接是否紧密，也就是他曾经的经历，也就是第五谈中提及的属于他个人的死亡过程。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他是否热爱自己将要进行的与制作一个文化产品相关联的一系列行为。这一系列行为既联系欲望，又同时指向了对于自我存在的探求。其中也彰显了我们在第一谈中就已经提及的死亡所折射出的迷茫。也就是说，最先开始吃播的行为，以及伴随着这一行为而诞生的文化产品与文化现象，几乎都出自于热爱。是人们探求自我存在理想策应的一个通路。然而在这一过程中却出现了异化。我们甚至可以花上大量的篇幅来描写这一异化的过程始末，以及吃播行为和被它诞生的文化产品的种种可怕改变。但在这里，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因为想必各位都非常清楚那一变化，因此我们在这里简短地将它总结掉：就是人们自觉地或不自觉地向社会现实租借了自己的身体，用以追逐金钱。原本单纯的动因成为了被包装之后的商品，它借由我们自己的身体，又转而向我们自己贩售。

吃播只是其中一个相当粗暴的例子，就像我们刚刚的那一总结所会被各位带去的疑惑一样，为什么要将自觉与不自觉这两个相矛盾的指向并列起来？正是因为它切切实实地显现了。而吃播并不能完满地将它揭示清楚。似乎吃播只能为我们揭示自觉的那一面，也就是自觉地向社会现实租借自我身体的那一面，以及围绕着自觉地向社会现实租借身体所会出现的、在资本搭建的价值体系之中的恶果。但它却无法很好地展示不自觉的那一面。这时，一个自始至终都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的事物出现了，它就是“情色”。

在这里，我们要先做出一个区分，那便是情色与色情之间的区别。熟悉文学领域以及艺术领域的各位观众，肯定都深有体会，想要将情色与色情做以区分，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似乎我们没有办法为它们二者确立一个标准线。我们很难用一个标准线去衡量拥有情色表达的艺术文化作品们究竟是情色的还是色情的，除非它们被表达得相当极致。而处于极致两端的，那些中间领域的艺术文化作品，往往都会叫我们束手无策。好像每个不同的个体，对它们都会产生不同的认知，从而做下属于它们个体的情色与否、还是色情与否的判断。注意，我们这里说的不同个体对那些中间领域的艺术文化作品所产生的不同认知，并不是一个决定性的结果。也就是它并不是一个绝对稳定的单一结果。它会随着个体的生活环境的改变、思想状态、甚至欲望是否得到满足等一系列因果，在不同时间、不同的场合、不同的生命阶段中发生不同的变化。比如某家戏院正在播映一部影片，剧情桥段里有着男女行鱼水之欢的情节描写，恰好各位正是席间的观众。在这样的情形里，一个幽闭且公共的环境，便会影响我们的认知。它会极大地影响我们所会做出的判断。而我们刚刚提及的那一不自觉，也就是不自觉地向社会现实租借了自己的身体，就显现在类似于情色与色情思辨的这一中间领域之中。这也是为什么它如此叫我们难以察觉的原因。

在谈及这个问题时，在想到以情色作为例子时，我还特意地去看了一下频道里的数据统计平台，它告诉我这个频道里的观众有54%是男性。就此我想问男性观众们一个可能会叫女性观众们感到冒犯的问题：就是在各位眼中，拥有怎样形象的女性是能被称为美丽又性感的呢？针对于这一问题，其实不用各位开口，社会现实就已经帮助各位作答了。我们只需要打开一些视频软件，就能看到男性们认为性感的女性形象的一个中间值。并且那一中间值必定会携带强烈的泛符号内容，诸如丝袜、高跟、某些更容易展现身体曲线的服饰等等。一些犹如红绿灯那种泛符号一般，会将我们直接送至情色与色情的中间领域之中的内容。说到这里肯定会引起大部分观众的不悦，各位会表明一款软件并不能代表自己对于女性的具体审美、情节、情操或取向。确实如此，我们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思路。假若一款软件不能代表我们的审美、情节、情操或取向，那为何会有女性自觉地向社会现实租借身体以获取流量、赚取金钱呢？并且他们所套用的就是我们刚刚提及的那些强烈的泛符号内容。就像吃播那一粗暴的例子一样，为何它最终被异化了呢？真正的原因在于，我们作为观看者，也在这一过程之中不自觉地向社会现实租借了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发现，我们从头开始到现在所讲述的“身体”，似乎在作为观众的我们眼中，都不是一个实体，而是完全虚拟的存在。这里我们提及的“虚拟”的定义，会与我们平日里所认知的虚拟有所不同。它并不表达虚幻或幻想，而是表达一种感知上的缺失。即我们对一个自明其真实的事物出现了感知上的缺失，从而导致了虚幻的出现，成为了一种波演在现实世界之中的虚拟。现实世界以及社会现实屏蔽了我们某一部分的感知，叫我们不自觉地关闭它。就像刚刚电影院的那个例子一样，属于我们个人的某一部分感知，因为环境规制的影响而被不自觉地关闭了，从而产生出了一个在与自身独处时完全不同的认知与判断。形成了属于我们个人的虚拟现象。这一虚拟现象所表明的是，当我们在观看某一文化产品时，荧幕上的身体往往会被假定为真实，而我们自己的身体却被不自觉地虚拟化了。连携着我们个体的认知与判断，一起被丢进了虚拟化的某个中间领域。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当这一现象发生的同时，我们反而强烈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因为某一感知被不自觉地关闭，而强烈地感受到了脱离于身体的、真正属于自我的存在。而我们的身体那一实体已经被租借了出去。我们在上一谈所提及的诗人们，便是反抗这种身体的租借，对这一虚拟现象的敌意，而选择了杀死自己的身体，以解放自我的存在。

谈及身体的租借，几乎所有人都会立即联想至属于社会现实的工作行为或是劳动行为。而在目前的互联网环境下，其实应该说，自技术时代被开启之后，身体的租借行为就已经不只是社会现实层面的工作与劳动了。每时每刻资本都需求我们的存在，为他们创造金钱属性的价值。即使文化产品的娱乐，也需要借助我们为其创造价值。这其实本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是由于资本的逐利本性，很容易将这种循环的供需关系给异化。就比如我们开头便提及的直播，就是其中最为粗暴，也是最为明显的一个例子。于是我们便看到属于我们自身存在所投射而来的嘲笑。就像某些游戏视频里打造的女性的身体形象一样，那些被描写向极致的身体形象，揭示了我们自我存在的某一部分在被长期租借的状态下所产生的异变。一种对于情色的偏执。我的一位女性朋友非常喜爱绘画，她也进行一些生物方面的研究。大家可以猜猜看，以她个人的眼光来看，目前游戏领域中的艺术文化产品有哪些女性形象是一种情色偏执的体现。我敢肯定，许多女性观众会大吃一惊。前段时间的《剑星》，以及最近某款手机游戏登场的角色（两个名字的），其实是较为符合健康女性的身体标准的，对于我那位女性朋友来说。而另一些男性观众，肯定都不需要我报他们的名字了，出于一些考量，我们在这里就不提及他们。那些游戏里的女性形象，就是一种情色偏执的体现。包括我们看见在一些视频平台上自觉向社会现实租借身体的女性和男性，利用技术手段更改自己的身体形象，以追求一种脱离正常身体构造的行为，都是我们自我存在的某一部分异变了，使得我们产生了某种偏执的例证。同时它也是我们自身存在对我们和所谓现实发出的嘲笑。当然，我们这些论述并没有提到男性凝视的问题。关于凝视，我们很久以前的一期节目已经讲过了，在这里就不再次赘述了。

那么这些内容又与我们主要的话题“死亡”有何联系呢？它们之间的联系在于，这一在当下涌现而出的虚拟现象，会叫我们不得不反思一个问题：就是自我存在的异变，是否意味着我们自我存在的死亡与被置换？答案是否定的。我们下一期就会谈及与此相关的内容，同时也是死亡谈话这个小系列的最后一期。这期视频就先到这里结束，感谢各位的收听与收看，那我们下期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