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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希格雯个人剧情漫谈:分离的面容

欢迎回来。前段时间,希格雯上线了。伴随着她一同上线的,则是一段有关于这位护士长的个人剧情。在这段不算太长的个人剧情中,有一个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就是反派更改了自己的样貌。他将自己原本丑陋、面目可憎的脸,通过一些神奇的方法,转变为了一个人见人爱的面容。这几乎立刻就让我想起由艾米莉·卡罗尔创作的短篇故事,后来被《水形物语》的导演吉尔莫·德尔·托罗(也就是和知名游戏导演小岛秀夫打得火热的那位电影导演)改编搬上了电视荧幕,成为了在名为《吉尔莫·德尔·托罗的珍奇百宝屋》之中的一则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外在》。

故事的情节虽然离奇,场面固然诡异,但其发散的主旨和意向却非常单纯。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女性为了能够融入群体,为了能够摆脱掉因为自身爱好和外貌带来的“怪胎”标签,展开了一场蜕变。而方式则是通过符号式的物化手段,将自己彻彻底底地改变成另一个人。故事在隐喻物化意象时,借用了曾经只有女性喜爱,如今男性也加入其中的护肤品作为介质。其中更是不断地透过容貌引发的焦虑,来渲染紧张的氛围。最终主人公完成了蜕变,摇身成为了被符号化、公式化、所谓的被社会认可的“美女”形象。毋庸置疑,这是一个诱人的故事,特别对于爱好心理学的人来说,这个故事简直就是在公开地探讨和灌输21世纪心理学的精神分析理论,并且巧妙地将它衔接到了社会学、人类学、甚至是社会运动的层面。我们也会因此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就像《原神》希格雯个人剧情中的反派执着于改变自己的样貌,只是为了博得他人青睐时所会产生的那个疑问一样:容貌的改变会改变一个人的人格吗?或许这个疑问问得不够准确,应该说,极致的、根本的、完全意义上的样貌变换,会转移或改变一个人的人格吗?

说到这里,许多人会立刻地将这个疑问指向心理学之中的“老大难”问题,也是最为出名的一个病症——它就是分离性身份障碍,俗称“人格分裂”或“多重人格”。罹患此种疾病的病人,通常有着两个甚至多个不同的人格。这些人格有着不同的性格特点,从细微的表情、左利手还是右利手,到习惯性的动作,直至这些不同人格对于自我的认知,诸如年龄与姓名都是天差地别的。这些独立的人格们,几乎可以被认定为一个独立且完整的人,却共用一个身体。知名心理学家皮埃尔·让内曾经提出过一个观点,他认为人的心理状态和结构内部存在着观念与观念的联系。就比如我现在提起数学,在座的各位就会想起数学公式;我提加速度,在座的各位就会想起物理公式,这就是观念与观念之间的联系。传统心理学认为观念与观念之间会发生争斗。就比如我依旧在这里提起数学,一些人联想到的不是数学公式,而是物理公式一样。而另一些人更是不着边际地想起了文学,他们所想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为何又要考物理?”这说明观念的形成有赖于我们心理状态的特殊偏好,这一特殊偏好致使了我们思维的变化。在这一基础上,一个理论便诞生了:当一个观念兴奋时,与之相联系的,也就是被我们偏好的观念便会被激活;当一个观念受到抑制时,与之相联系的,也就是被我们偏爱的观念也会一同被抑制。就像在我们上述的那些玩笑般的例子当中,可能很少有人会通过数学联想到英语。不排除会有联想到英语的观众,但大多数人应该都发现了,英语所带来的观念,已经在我们的例子里被完全地排除在外了,被完全地抑制了。

现在我们试想,有一个完全被孤立的观念,当它被激活的时候,其余所有的观念都会被抑制,这样的观念会不会存在呢?心理学给出的答案是坚定的:会有一些观念天生就是被孤立的。那就是经由创伤体验而得来的经验式的糟糕观念。并且这一创伤体验若是越严重,那以经验式的糟糕观念就越是被孤立,直到被完全孤立。大家应该听得出我们刚刚说的那句话——“这创伤体验若是越严重,那以经验时的糟糕观念就越是被孤立”——这句话描写的恰恰就是一种心理状态,一种回避的心理状态。不堪回首的过去,不想被回忆起的创伤体验、自主的压抑情绪、埋没回忆的行为。这种行为严重到一定程度,便会将某个经验式的糟糕观念彻底孤立出去。当然,相对应的,这一被孤立的观念也会被激活。也同样的,当它被激活时,也会根据它被孤立的程度,决定我们是否会抑制心理思维中的其他所有观念。假如这个糟糕观念被孤立得相当严重,严重到了极致,我们便会面临一种可怕的情况:那就是除它以外的其余所有观念都会被抑制。时间较短的话,心理医生会亲切地称它为“闪回”;时间长的话,心理医生依旧会亲切地称它为“神游”。但在医学意义上,无论是闪回或是神游,都被称为“分离”。正是我们上面提到的“分离性身份障碍”的“分离”两个字。人格分裂便是这样组成的一个创伤,将观念与观念的联系彻底分割开来,孤立成由各自偏好的观念所形成的观念组,逐渐地将与其没有关联的观念挨个排除出去。期间,孤立的观念一直处于被抑制的状态之中,所有的负面情绪被压抑,能量无法释放。当这类由孤立观念积压的负面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时,就造成了人格分裂的病症。我们可以用一句简单的话将其概括:就是孤立的观念由于长时间的压抑,导致了自我激活,出现了一种不受控制的分离状态。接下来,我们将会谈及一个非常著名的人格分裂案例。视频的画面内容,则是由多段不同人格障碍与多重人格病例组成的,供大家作为一个印象上的参考。

我们主要要谈及的这个病例发生在美国,有一个叫做西比尔的女子,发现自己总是间歇性的失忆,诡异的事情总是无休止地纠缠着她,诸如自己收到的信件莫名地被撕碎,自己却完全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等等听上去特别灵异的遭遇。后来经过心理医生的观察发现,这个女子居然拥有着16个之多的人格,共同占据着她的身体。其中会叫我们今天这一话题格外在意的一个人格,就是她的第七个人格——一个极有吸引力的人格。这个人格可以说是将女性被刻板而出的男性幻想演绎到了极致:诱人、戏剧化、天生的交际能手、不羞于展示与表达的苗条身形,以及惹人怜爱同时又风情万种的浅褐色眼睛。与这一人格相对应的是另一个人格:干瘪的身材,不拘且神经质,苍白又胆怯。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在问诊的过程中,后一个人格曾突然出现,并大喊了一段话,被心理医生记录了下来。内容是“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全都一个样!”随后便愤怒地徒手砸碎了医生办公室的玻璃。对比第七个人格的迷人形象,不禁令她的主治医生汗毛倒立。透过现代心理学,通过病例为我们积累的概念,我们能够得知,这其实就是观念被意志孤立,而后发生了被抑制的观念,出现了自我激活的状况。女病人西比尔必定受到过关于男性所带来的创伤,导致她连携着社会带来的社交压力,抑制出了两个相对立且极致的人格。在这一过程中,不能让我们忽视的就是病人的状态。有心理医生的侧写,我们能够得知,西比尔的两个人格状态,自然就像是两个毫不干系的独立个体:一个性感诱人,一个干瘪苍白;一个能说会道,另一个却疑神疑鬼。

在当我们弄清楚了有关于人格分裂的由来之后,又一个疯狂的观点,被拉康提出的心理学理论,伴随着诸多哲学家与心理学家以及社会学家们的研究,被递送到了我们的眼前。学者们总结到:人人都有轻微的人格分裂。造成这一状况,抑制我们观念的不是我们自己,而是文明社会本身。例如弗洛伊德所说,文明社会就是一个压抑人类本能的社会。有一部电视剧就探讨了这个问题,剧本的语境更是将这一问题摆放在了极致的层面上,向我们展示了出来。这部电视剧的名字叫做《人生切割术》。

《人生切割术》极度诙谐地幻想了一种能够人为操控记忆的科技。当我们上班时,将不会记起有关于下班之后的所有记忆;而当我们下班时,自然也不会拥有上班时的所有记忆。乍听起来它有一点像是在谈论社会伦理,但实际上它围绕着的主要观点,正是我们刚刚谈论到的观点,也就是“孤立”与“意志”。记忆的“分离”无疑就是抑制与被抑制,激活与未激活的隐喻。电视剧所描绘的方向也是如此,剧情中的大部分角色,都在抑制与激活的双重状态下,获得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这便是拉康心理学理论所提出的一个观点:每个人都有着与记忆相关的,由符号物所导致的轻微人格分裂。其中符号物所指的大部分含义,实际上就是物化的含义。现在让我们回到开头,再去思考那个古怪的问题:极致的、根本的改头换貌,会转移或改变一个人的人格吗?

拉康是这样回答的:镜子所带来的符号确立了一个我们能够认识、认可自我的空间,就比如名字和身份地位。但同时联系名字或身份地位的符号能指,也就是它所联系的物化现象,却极有可能带来符号身份的紊乱状况。也就是说,我们会通过错误的符号信息,或不同的被更改的符号信息,错认符号身份,并逐渐地接受那个被错认的符号身份。这其中最为极端的、颇具幻想色彩的例子就是:当你第二天醒来,突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完全地变成了完全的外貌意义上的另一个人,即使我们仍然保有自我所认知的、自我曾经经历的全部记忆,也依然会因为样貌的改变所带来的符号性质的变化,而相应地产生性格上的剧烈变化。倘若真的能够做到极致,就比如变成了完全的外貌意义上的另一个人,就几乎意味着我们必定会发生改变。这里就有一个极端的幻想,请所有的男性观众根据视频画面,幻想自己第二天醒来,拥有了像是查理兹·塞隆或是你们心目中任意一个完美女性形象那般的绝世美貌。

震惊之余,也许各位首先会转变的,就是那些围绕着观念的一切生活行为和社会行为。至少我们一定不会再站着撒尿了,因为女性卫生间压根就没有那样的设计。紧接着,面对现实的我们,会逃离作为另一个男性时的生活,因为我们不想被抓去做研究,或登上新闻头条,成为众所周知的怪物。就此,我们为了保持住自己曾经“绝对不是男人”的社会形象,为了不被同学或同事们闲话,会开始格外地在意自己在社会活动中的仪容,会开始尝试或学习被装在瓶瓶罐罐里的各种东西,会开始要求自己怎么做、怎么站、怎么说话,甚至训练怎么摆动自己的胳膊。而之所以在这里只让男性观众们去幻想,是因为在目前的社会条件下,男性应该最懂得所谓心目中的女性形象是如何的,以及被社会定义与追捧的女性形象是如何的。就像目前社会文化中摆放出的女性景观,也大多都偏向于男性幻想一样。在这其中最重要的就要数:当我们拥有了这样的女性容貌,以如此完美的女性容貌行走在社会之中时,免不了爱慕者与追随者,免不了其他男性眼神下的聚光灯。因此在一系列的作用下,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们相信,这一席惊天巨变,会慢慢剥夺掉我们所有的男性特质,直至我们变成一个虽然保有作为男性记忆,但已然是另外一个女性的作为人的个体。直到有一天,作为男性的记忆也会被我们完全抑制,因为此时作为男性时的记忆,已经滋扰到了我们的新生活,也就是我们作为符号所遵从的在新生活下的规则,以及伴随着那份规则而享有的待遇。因此它会成为我们想要隐瞒的过去,也就是心理学意义上的隐性创伤。当抑制的情绪压力到达一定程度,就像我们上面说到的意志概念一样,也许由女性形象重生的我们,也会在新生活的周围人眼中,激活一个陌生的,不被他们所认识,更不会被我们自知的,不与我们共享记忆的男性人格。

也就像《人生切割术》那部电视剧所带来的瑕疵一般,始终会有一个问题萦绕在我们的心头:一个负责生活,一个负责工作,截然不同的人格;一个没有工作记忆,另一个却只有工作的人格,究竟哪个会活下来?哪个又会杀死哪个?有一部电影就结合我们聊到的心理学概念,告诉了我们结果,那部电影的名字叫做《致命ID》。一部非常知名的讲述人格分裂的电影。即使我们在这里不去赘述影片的内容,也能直接从它的名字上,感受到它所涵盖的拉康的、有关于符号身份紊乱的理论。

《原神》中围绕着希格雯剧情的反派,所指向的就是这样的悲剧。虽然在表达上,它仍然没有我们幻想的那般极致,但也隐隐约约地比喻了我们在节目中所谈及到的内容。就像大反派直到最后,自己的母亲也依旧未能认出他一样。心理学家以及社会学家,通过这些概念告诉了我们一个事实:我们每个人都拥有着不同的许多人格,生活与社会打造的环境,会迫使我们展示其中的一些,杀死其中的一些,抑制其中的一些。大多数时候,这些过程都在浑然不知中进行。我们可能会后知后觉,但通常也都为时已晚。就像在深夜中,我们自己责备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一样:“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我不该那样去做的!”或像是在某次情绪爆发之后,我们惊讶于自己的行为一样:我们认为在生活中或网络上,愤怒、嚎叫、宣泄、吵闹或咒骂他人的自己很是歇斯底里,不可理喻。我们善良如天使的人格,甚至无法认识或承认,就在刚刚,失控向恶魔怀抱的自己究竟是谁?

另外,围绕着《原神》希格雯个人剧情,还有一个有趣的重点,我相信大家也都注意到了。作为双线叙事的剧情,希格雯的那条线,实际上也发生了一个面容上的转变。希格雯从一个普遍的、普通的、美露星的模样,变成了一个更贴近于人类的形象。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希格雯也发生了人格上的变化?确实如此。但是作为双线叙事的并列,同时又对立于反派的另一条线,希格雯的故事更像是一则寓言。我们在之前的许多节目中都提到过这一寓言的观点:就是艺术作品们逐渐地由“人教育人、阐释人性”,转变为了由“怪物来教育人、阐释人性”了。简单来说就是希格雯的面容转变,隐喻的是人性与人格的诞生。虽然看上去、听上去是一句简单的话,但是要诉说的内容也是相当之多的。而我们这期节目已经被拖得很长了,20多分钟。我想我们会在以后的节目中慢慢补足关于希格雯的部分。OK,我们今天的节目就先到这里结束了。感谢各位的收听与收看,我们下期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