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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好奇,你们想象过或推测过死亡那头的世界吗?或者应该这样问:当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之后,所要面对的到底是无边的黑暗、一片虚无,还是另一个崭新的世界,又一次的生命?说不上到底哪个更让人期待。但就我自己而言,一片虚无的不毛之地,黑乎乎的,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没有人和你说话,你也发不出任何声响,好像听起来要比再一次生病后的历险更可怕一些。

我记得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想象死后的世界了。那时我总是把死后的世界想象得很美好。前辈、朋友与祖先们在另一头生活,等着我哪天过去。挨骂吵嘴、家长里短,游手好闲。他们会以或嫌弃、或生硬、或欢迎的表情迎接我,而我则会用惊奇的目光打量他们,然后傻乎乎地说上那么一句:“原来你没死啊!” 他们可能会被我这句话逗乐,接着以一种过来人或长辈的姿态,叫我习惯死后的新生活。这种灰色的想象一直维持到,我发现了那两个字——“虚无”。我着实被吓了一跳。想想看,我一直是那种会在墓前和祖先说话的人。突然有一天,一些真知灼见的学者们,拿着厚厚的书本告诉你,死后迎接你的是一片虚无,一切意义终将归于无,一切的意义都将没有意义。

好在我那时候愚笨,迷恋于浪漫主义的东西。父亲的书架上总是塞满月光、湖畔、枯井、山村、小溪、森林,当然还有废墟和幽灵。我最喜欢幽灵,而有幽灵就自然会有另一个世界,我是这样告诉自己的。直到在阴差阳错当中,我看到了一部电影,名字已经忘记了,但内容却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那是一部法国的三流电影,一部血浆片。内容则是一个秘密的组织,将年轻的女子们绑架起来,折磨、拷打他们。目的不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欲望,而是验证另一些东西。他们说,人在经历过巨大折磨之后,在将死未死之际,都会出现一个共同的眼神,就像历史上那些著名的殉道者们的眼神一样。他们坚信那个将死未死的濒死状态,能叫人在活着的时候,悄悄地瞥见死后的世界。于是他们肆意地绑架、虐待,想要人为地将历史上的奇迹创造出来。影片的结尾告诉我,他们复刻成功了,而答案则是虚无。

那一天唤醒了我所有对于虚无的记忆,却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走上社会的年纪。往后的我时常哀叹,一切似乎都没有意义,提不起兴趣。身边的朋友英年早逝,却没有记得他的妙手回春啊,他的礼貌待人,只记得他插科打诨,那些围绕着他的风流韵事啊。想到这里,又不免让我发出了最近一位白发老人所发出的感叹:“为什么只有我活着呢?为什么我还要活着呢?” 经常的我,会回去看看自己的故乡,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满怀期待着,心里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看见自己曾生活的地方,变了模样。这种感觉就像时间在擦掉自己过去的痕迹一样。臭气熏天的旱厕不见了,小学不见了,初中也不见了,破房子不见了。那不想拆也不想找,因为我害怕。隔壁向我递糖的那位奶奶也不见了。世界越来越干净清爽,就像有人一面在向前走,跟在他身后的小小精灵们,一边在为他打扫着他的脚印一样。

艺术批评家们说,摄影是解决这种问题的好方法,它能保留住那些我们不想失去的东西。我却抱有相反的看法了,一度认为摄影是个记录死亡的好方法。所有东西都古怪地定格在了相框里,失去了生气。一张又一张的相片,就像一个又一个的墓碑一样。终有一天,在我离开之后,也会有人拿出一些墓碑展示出来:“你看,他生前就是这副模样,傻不愣登的模样。” 当然,就连这一点,可能也只是一种幻想,因为我根本不爱照相。梵高家中的长辈从小就说我有反骨,因此即使自知我自己不是个能量强大的人,也在做着像现在这样的事情。那便是我开始反抗、拒绝所有的虚无,即使我自己已经半身浸泡在虚无之中。一路走来,虽然我已丢失大部分的色彩,但我也遇见了另一些光彩,叫我坚信“人之意义在于坚信意义存在”。

我之所以独特,是因为他人独特而独特。我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我坚信的意义,叫我认定他人的存在。于是这个频道便诞生了。它从虚无中走来,从无到有,但最终它不会走向虚无。因为你们的存在。我坐在虚无的这一端,看向你们的美好、聪慧、有趣、敏锐、有理。即使生气发怒,对我口诛笔伐,也往往能叫我感到久违的活力。只是每每看见你们的私信,都令我不知从何说起,害怕木讷的我惊扰了你们的美好,不知该如何是好。因此写下这封情书送给你们——我眼中善美的人们。你们大可以当做这是一场玩笑,欢天喜地地笑一笑,笑笑我的傻气,这也说明,我可能还是有些福气的。感谢你们的陪伴,是你们叫我遇见最为璀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