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人发笑的事物
欢迎回来,我们今天这期节目的话题依旧是赛博朋克,并且会依照一个在内在语境指示之下的路线,去探讨围绕于赛博朋克的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当机械或机器取代被称为人类的个体其被外显的身体机能时,灵魂还是否存在?第二个问题,仿生人是否会梦见电子羊? 在上期节目当中,我们以一个字词的角度探讨并构建了这场谈话的语境,同时解释道赛博朋克这一字词,也就是英文的 cyberpunk,之所以将其本源控制论这一英文字词的 “-netics” 替换为朋克 punk,其意图是以一个先入为主的方法,渲染一种对于未来人类社会的展望。例如在遇见控制论与朋克这些字词理论时,人们所能直接感受而出的那般,控制论代表了理性的最大程度,而朋克文化则表达着感性的最大程度。一个强调有意识地参与其中,一个则含混地表明了无意识的立场。它们共同表达着理性与感性在赛博朋克中所显现出的对立态势。就此,在我们了解了这些基本语境之后,当务之急便是寻找一个赛博朋克其所想要探讨的理性与感性的通路,来作为切入点,以更好地理解和讨论我们在开头提及的那两个问题,也就是当机械或机器取代被称为人类的个体其被外显的身体机能时,灵魂还是否存在,以及仿生人是否会梦见电子羊。对此,我想,一些引人发笑的东西可能是众多通路之中最为合适的。
“引人发笑的东西”是一种相当模糊,更可以说是一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叫我们无法质疑的是,笑是一种内在的感性行为,却在其外显的过程中被理性化。就比如说,我们看到了一个人在大笑,能够理性地识得,并做出他人正在进行笑这一行为的判断。这种从看到他人脸上的表情,也就是接收一个信息,分析信息并做下判断的过程,无疑是一个偏向理性的过程。因此我们才会在某些时刻对他人的大笑产生出一份不理解。而这份不理解就揭示出了一个关键,我们可以简单地将其总结为理性是如何帮助我们建立,并将一个感性行为转换为理性,从而改变自我的行为,甚至是群体行为的。
想要解释这一点并不困难,我们只需要去翻找一下各自人生中的尴尬时刻。这种理性建立并替换感性,从而将我们指引向规则的完整流程,就会自发显现而出。就比如当一个熟悉的人向自己开始莫名地大笑、憋笑,或仅只是展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时。例如我们上面刚刚提及的理性,会帮助我们理解并辨别出对方在进行着笑的行为。我们接收到一个信息,并开始对这个笑的信息进行分析,紧接着开始做下判断。嗯,于此,犹如机器一般的一个机械运动,开始在个体内在的思维殿堂中运转起来。有趣的地方就在于,除开个别特殊环境与情境,至少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突然而来的对自身发出的来自他者的笑意,通常都毫无例外地会开启人们各自的反馈机制——一个在当下被模仿并更多地使用在机器上的反馈机制,一个被称为“自检”的机制。人会犹如电子世界中的机器那般,开始对自身进行一次快速的自检行为,包括但不仅限于“我是不是把衣服穿反了”、“我的牙上有菜吗”、“我是不是还顶着刚睡醒时的鸡窝头”。这种自检机制就像是一个作为人类的个体,犹如电子机器那般的寻找出现于自身的 bug 一样,判断、寻找并发现那些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错误。而之所以将其形容或认作为错误,是因为它偏离了由一套规则制度确立的常规,也就是它偏离了既定的运行轨迹。于是我们需要将其控制回到常规中来。就像我们之前在提及空调时所说到的一样,这一自检机制的轮廓及其反馈回路,其实就是一个将自动化进程朝着一个可能性空间较低的预设空间前进。自检行为的目的就是为了修正自动化行为,以一个最大的可能性,保持在一个预设而出的空间之内。就像我们不可能保证自己的发型在接下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整洁且美观的一样,但是如果规则需要,就像有人按下了空调的开关那样,个体们围绕着那一规则的自检系统就会被开启。即使出现偏差,也会时刻注意,并尽力保持自身发型的整洁与美观,以向着可能性空间较低的预设空间前进。
有趣的地方就在于,这其中出现的信息,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笑容,一个机械的,一个被另一个个体机械重复过无数次的笑容。它被触发,在被笑个体的自检机制失灵的某个当下,一个无意的当下。亨利·伯格森在其著名的《笑的哲学》中,就提到了笑容所带来的巨大力量,并探讨了幽默、喜剧和滑稽等诸多内容。而在我们这场谈话中,格外使我们留意的是他所提及的关于机械化的行为,因为其中埋藏着理性力量的社会矫正功用。例如我们刚刚所诉说的那般,一个简单的笑容,便能开启个体们的自检程序。人们会像机器人那般地开始自检并纠错,即使纠错的结果可能是没有任何由来的、来自于另一个个体以笑容展开的恶作剧。相反地,这种对他人无端发笑的恶作剧之所以能够实现,正是因为这种围绕着社会矫正的自检机制在发挥作用。就此,我们得到了笑所带来的理性的力量。
现在让我们看看另一头,也就是笑所彰显的感性究竟去往了何处。如果要用最为简单的方式将笑容的感性值认出来的话,那我们只需要对照刚刚所讨论的内容,也就是几乎所有的个体都忽略了自检机制的存在这一事实,忽略了笑容彰显出的社会矫正能力的存在,也就是忽略了笑容其理性一面的存在。能够直接无视,甚至将理性认作为从未到场,就只有感性。因此,我们在一场大笑的感性过程之中,忽略了实则那个让我们感到好笑的真正始作俑者,正是来自于另一个个体暂时地、并且是十分自然地遗漏或忘却了社会规则,需要我们不断进行自检的行为。感性混淆了理性在其中扮演的身份,致使感性的行为,也就是笑这一行为被外显为一份理性的内容。换句话来说就是被笑的个体其接收笑这一信息时,感性率先发挥了作用,而后才是理性的登场。再简单来说就是,假若感性没有呼应与他人的笑容,理性就无法做出理解。就像另一种不常发生的情形那般,人们会认为另一些对他们发笑的个体已经失去了理智。因为他自身的感性无法呼应于发笑的个体,致使了理性无法甚至拒绝对这一笑容进行分析,从而跳过了理性的分析,直接以感性的力量得出对方发疯或难以理解的结论。可就算如此,就算理性缺席,自检机制依旧会发挥作用。只要社会规范的力量依旧存在,自检机制也会在感性之中被开启,而个体也依旧会进行自检下的纠错行为,只是它会与理性截然相反,这种纠错会产生出叛逆的情绪。一切都因为触发这一自检机制的始作俑者并未露面。解释来说,就是一般向我们发出笑容信息的,都是其他个体。感性率先接触这些信息,并理所当然地将进行了笑容行为的个体,认作成了社会规范的发起者,同时也是我们自身自检机制的开启者。因此,如若这一过程中的感性力量得不到呼应,我们便会认为对方无理发疯,并将自我被限制的过错,以一种无意识的姿态宣泄至进行了笑容行为的个体。以此出发,我们会发现人们并不喜欢遵从规则的束缚感。感性察觉到了自检机制是一种在社会规则长期训练下的结果,理性却无意识地对其言听计从,致使其出现了对社会规范的短暂,同时也是无意识的逃逸。就像感性所引领的一些生活情景一样,在拥有一个好心情时去面对他人的笑容,和在拥有一个糟糕心情时去面对他人的笑容时,可能出现的结果是完全相反的。感性此时指挥了理性如何接收那笑容信息。就此我们了解到了笑容。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看一看,那些看似隔绝了他人的笑意是如何诞生的。亨利·伯格森在著作《笑的哲学》中,在其开篇中就写到:“滑稽并不存在于严格意义上的人类范畴之外。风景既可能美丽、优雅和崇高,也可能渺小和丑陋,但它永远不会令人发笑。我们嘲笑一只动物,是因为在它身上捕捉到人的态度或表情。我们嘲笑一顶帽子,但笑的不是毛毡或稻草,而是人赋予它的形状,即人在设计帽型时的心血来潮。奇怪的是,如此重要、如此简单的事实,却未引起哲学家们更多的注意。许多哲学家将人定义为一种会笑的动物,它们倒不如将人定义为一种引人发笑的动物。因为倘若其他动物或无生命的物体同样引人发笑,那也是因为它们或与人相似,或带有人的烙印,或为人所用。” 这段话的重点只在于强调人们在行使笑这一行为时,实际所行使的是一种感性行为。在一个封闭且没有他者,也就是社会规则效力完全不产生作用的场域中,人们对大自然发笑,实则是在进行一个感性的行为,是一种感性行为下的对自身的理性发笑。那些被人类以理性的方式创造,或赋予了人之烙印的事物,惹人发笑,也就意味着这是一种无意识的、对社会规范下的理性的自检行为发出的嘲笑。这一过程只会也只能发生对社会规范的暂时逃逸的情境之中。另一面,大自然只能被我们直观地以感性的方式接收。就像我们刚刚解释到的,在出现一个笑容时,感性先于理性,率先掌控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
先前我们以电话为例,讲述了机械是如何劫持并影响人们的行为的。我们说到,电话在两个个体的交流当中,不仅仅只是扮演了一个转达,一个将声音信息模拟并进行传递的机器。它甚至劫持并影响了人们的具体行为。电话是一个个体与另一个个体进行交流的转换器,是一个进行信息交换的通路。但它同时也劫持并全权掌控了这一通路本身。 在这里我们可以将这个例子进行延伸,对照我们刚刚谈及的内容就会发现,当机器参与到人类的交流之中时,感性与感性的呼应,那感性先于理性的模式已经被打破。理性劫持了个体的感性通路,形成了另一种交互模式。个体感性地相信电话,也就是机器本身的理性的正确性,以至于忽略了其正确与否的理性内容。与其相对的便是,在机器没有参与人类的交流中,感性劫持了个体的理性通路,也就是我们上面以笑容进行表述的信息交互模式,也就是我们人类最为原始的交互模式。感性呼应与感性的交互模式被打破,理性劫持了个体的感性通路。这一点对我们深入探讨与分析第一个问题,也就是当机械或机器取代被称为人类个体其被外显的身体机能时,灵魂还是否存在来说至关重要。然而只依凭笑容信息来作为对照,可能还太过片面,至少我们忽略了一种怪异的笑,一种在绝望的情形下发出的笑。没错,我们在下一期就会来探讨绝望这一情绪,去观看理性的另一面。我们这期节目就先到这里结束了。感谢各位的收听与收看,我们之后的节目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