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区零》猫宫又奈：贼猫御鼠剧情漫谈

欢迎回来。我们今天的这期节目，将会一起来聊一聊《绝区零》这款游戏的一则代理人秘闻。直白来说就是一段关于这款游戏中的角色猫宫又奈的个人剧情。当然，我们的出发点并不是附属剧情里的细枝末节，或是还原这段个人剧情的故事原委。我们在这里要谈论的是围绕着这一剧情的一个非常有意思，同时也略显沉重的话题，更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浓缩来说就是两个字：“价值” 。并且我们在这段剧情中要遇见的，还不单单只是物的价值，更有着人的价值参与其中，也就是人之存在的价值。

在上一期节目当中，我们粗略地解释了建构主义，介绍了它是反驳了霸占人文领域已久的本质主义的、属于21世纪人文的全新论调。在这期间我们也认识到了一件事情，就是我们认为的世界，其实是一个被幻想而出的、我们想要去认识的世界。而促成这一结果的恰恰又是真实世界本身，是一个社会在不断建立的规则，并要求我们行动在某种规范之内的过程中而产生的“隔离”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个人对世界的认知与社会现实要求我们对世界所保有的认知是相差巨大的。我们为了能够理解这种巨大的认知差别，接受这种巨大认知差别所带来的阴影，顺理成章地在心理上将这二者隔离了开来。在这其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就是在目前文明体制下被建构起的社会框架所指向的21世纪的终极问题，也就是我们上面提到的人之存在的价值。

在这里我想向大家提出一个问题，就是各位认为自己值多少钱？我想有些人会被我问懵住，而另外一些人则会觉得我很没有礼貌，怎么能将人的价值与金钱联系起来？确实如此。在我们个体认可的人文世界的认知下，人是无价的，是不可能用三言两语的、轻描淡写的金钱来进行衡量的。而有趣的地方就在于，我们即使秉持这样的一个处于人文世界认知下“人无价”的观念，但依旧会需要，甚至急切地希望另外一侧的社会现实对我们这一作为人的个体展开一场价值的、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围绕着金钱价值的评估。这便是我们在开头说到的“隔离” 。在这种隔离之下，就诞生孕育出了两种极端的现象：一个是“虚拟成瘾者”，即“我只认可我接受的价值，完全忽视社会现实的存在与作用” ；另一个则是“现实成瘾者”，即“我完全抛弃自我认可的价值，转而全权依托并认可社会现实投射来的价值” 。虚拟成瘾者一般会被现实成瘾者批评“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现实成瘾者则会被虚拟成瘾者反驳、批判其价值甚至金钱观已经被扭曲。然而，不管这极端的两方如何争执，社会现实的价值体系都会忽视他们的观念，以一个绝对上位的嗜欲为他们做出一个价值上的评估。围绕着这一价值评估的最为浅显的例子就是“工作” 。我们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工作的薪酬多少，就意味着社会现实评估我们的价值大概是多少。在数次的波动之后，也就是在数次的更改工作的过程中，社会现实更是会给出一个定价。在这一过程里，无论是估价还是定价，我们都能听出与大多数人会认可的“人无价”这一思想是背道而驰的。这种矛盾，我们可以相当文学意味地亲昵地称它为：在如今社会现实的价值体系中，一道已经被虚无打开的裂隙。我们许多人可能已经认识到了，我们一些人可能还没有经历到那一步。不容否认的一点是，每个人都需要被社会现实定价，每个人都必然会经历被社会现实定价的过程。否则我们将失去社会现实，也就是失去生活的基本权利，也就是维系社会运作之一的金钱所带来的保障与权利。

在这一过程中，有一些人群我们需要单独说一说——一些难以被社会现实轻易定价的人。就比如独立艺术家，或任何长时间独立于社会活动之外的、现今被称为“自由工作者”的人。其中自由工作者，就比如这一平台上的所谓全职的、完全独立的个人博主，他们就是很难被定价的人。薪酬的不固定，以及凭证或保荐的不可知性（就比如学历和家境的不可知性），导致了社会现实只能将他们定价为“零” 。我们可以理解为“不值钱”或“极端廉价” 。与之相似的还有完全独立的艺术家们，他们大多数的定价也同样是“零”，也就是“不值钱”或“极端廉价” 。只是这两类人群或与其相似的人群，也同时是最叫社会现实感到恐惧的人群。恐惧的点恰恰就在于他们的不可定价性。因此，为了维护自身的价值秩序，社会现实便利用自身价值秩序下的赋能，裹挟其中的人文领域，为它创造景观。就比如打造身价千万的艺术家、明星或某位知名博主。在这一景观的影响下，后来者可能会通过那些景观所带来的幻境，而扭曲自己原本对于价值的认知，直至认可了社会现实的价值秩序。这其中就包括了我们刚刚提到的艺术家以及博主们，也就是所谓的自由工作者们本身。

那么，社会现实到底打造了怎样的景观呢？宏观来说，它打造了两种相对立但又相互依托的极致景观：一个是“绝对物化”的景观，一个是“绝对非物化”的景观。前者成为了精英主义式的一种争名逐利，而后者则成为了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小资情调。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它们二者恰恰是相辅相成的。小资情调依托于精英主义式争名逐利后的结果，而精英主义式的争名逐利又需要小资情调作为它的养料。而之所以社会现实费尽心机地要牢牢把控住所谓的价值秩序，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为了稳定一个人文秩序，使得每个事物甚至于人的价值得以存续。请注意，我们在这里诉说的并不是资本主义事实情况，也就是社会现实告诉我们，无论哪种社会体制，都无法逃脱我们上述的内容，也就是社会现实必须打造一个价值秩序的事实。

聊到这里，我想游历过《绝区零》这款游戏的各位，应该都听出来了。猫又这名角色的个人任务，以及围绕着它的剧情设计，其实就是在那一价值秩序下衍生而来的。在他的个人剧情中，猫又因为一份建立在金钱之上的、想要证明自我价值的动因，结识了一位治安官——一位叫做奥利的警官。这名警官，同样也在一份想要证明自我价值的动因驱使下，与猫又展开了一场合作。警官的性格唯唯诺诺，毫无自信可言，可以说在能力上，他远不及混迹社会已久的猫又。而最值得我们注意的地方就在于，建立了二人关系的金钱，也就是将这二人联系至一起的金钱属性，却在剧情中被逐步地淡化了出去。故事中的警官强调：“我不需要金钱，我需要的是荣誉，也就是一份自我价值” 。“当然没问题，比起奖金，我更希望能够得到荣誉”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最后更是直白地说出了自己之所以想要获取荣誉的原因，我们也就此知道了属于他个人的理由：“因为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有一些会由于自卑，或者童年时候的糟糕经历，为了钱或者生存，走上不可挽回的路。当然我也不是谴责那些人，可我既然是兄长，总不希望。所以我想当一个治安官，我想抬头挺胸。不过我并不是什么好榜样，这么多年我一直碌碌无为，就连一张证书都没有拿到过” 。没错，就是作为孤儿的他，想要成为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们的榜样。这一点在冰冷的，也就是我们上面提到的由社会现实建立起的价值秩序中，便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似乎在这一刻，由社会现实强调、以金钱作为支撑与基本的价值秩序，产生了动摇。因为在此刻，这位警官连携着角色猫又，放弃金钱的一系列因果，向社会现实建立起的价值秩序抛去了一个它无法定价的东西——那就是“希望” 。

可能许多有经济学背景、哲学背景或社会学背景的观众都已经发现这一点了。我们从何时开始急于社会现实为我们做出定价的？我们为何会妥协社会现实为我们定下的价格？我们为什么承认社会现实约定的价值秩序？全部都因为一份“希望”的存在。为的是自己和伴侣能够衣食无忧，为的是看见含辛茹苦的父母能够颐养天年，为的是自己的下一代能够丰衣足食，甚至跳脱价值秩序的约束，为的是一个简单至极的愿望。这些单纯的、美好的愿望全部都由希望投下，也成为了我们积极地叫社会现实为我们自身做下评估、定下价格的最大动因。敏锐的各位也一定能发现，我们在开头说到的那一矛盾，也就是那一虚无的裂隙，其实也是希望的一个策应。在我们相信天道酬勤，一切终将由希望带来回报时，我们也不经意地触碰到了虚无的裂隙本身。倘若一切的努力白费，回报迟迟不来，便会使得我们坠入万丈深渊。因此，就像猫又与那位警官的那一简单至极、平凡至极的故事所会为我们带来的反思一样，我们不能只站在由希望带来的阴影之中，更应该摆脱那份阴影，真挚地望向它。就像故事中景观的这一人物形象一样，没有人生来便会自愿摸爬滚打在一个物质横飞、金钱第一的现实之中，因为我们所有的动因均凝结于希望。而那些摆脱了由希望所投下的阴影之人，则默默地成为了希望本身。届时他人在他们身上看到的不只是金钱、名牌的衣服、名贵的包包、价格不菲的跑车，或是被堆砌的荣誉，不只是那些在社会现实下的价格秩序中的定价，更是会看见一丝希望——一丝自身价值得以存续的希望。

猫又便是在这位警官身上洞见了一丝希望，但他也如同芸芸众生的我们一样，并没有察觉这次希望所带来的能量与改变。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唯唯诺诺、毫无自信、甚至会被社会现实评价为极端廉价的一名蹩脚警官，却叫人瞧见了希望。一切都因为他所要向社会讨要的价值目的在于建立一份希望。这样的人物设计，就像是在描写诗人保罗·策兰的诗篇：“孤独一人，孤独一人，我把灰烬之花插入盛满成年之暗的瓶。你说出一个词，它在窗前不肯离去。而我昔日所梦悄然爬上我身” 。大可说，故事中的这名小角色警官奥利，无异于叫我们在充满金钱与物质的世界中，遇见了一朵绽放在灰烬之中的花——“灰烬之花”即希望，那个最为诱人的东西。它无价亦有价。以哲学的角度来说，在社会现实的一侧，它是“零”，没有任何的价值。在我们个体认知的那一侧，它也是“零”，无法被估价。然而一个“零”加上另一个“零”，却显现了“无穷”这样的形象。只有曾经妥协过、经历过社会现实的价值秩序、在希望的阴影下感受过绝望的人才会知道，望向一朵灰烬之花的美好。就像在座的各位一样，说起来很难过，我知道在座的许多人年龄可能都不大，但你们已经能够理解我曾做过的那些节目，以及我说的这些话。这便预示着一些东西了。同时我想各位也都注意到了，我们这期节目似乎没有说到一个非常关键的东西，那就是在由金钱关系建立起的价值秩序中，所会出现的贪婪。而后又由贪婪引发的、隐藏在观念之下的生活灾难。我想这些内容我们就留到下一期来说好了。OK，我们这期节目就先到这里结束了。感谢各位的收听与收看，我们之后的节目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