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物恐惧症 当你望向那片山川原野

巨物恐惧症 当你望向那片山川原野 我们今天的话题是巨物恐惧症 。更准确一点来说，它对我们大多数人而言，应该被称作巨物恐惧，而不是恐惧症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们大多数人还没有达到所谓“症”的程度 。就像我们在网络上随意检索就能发现的，如果达到了恐惧症的程度的话，那会对我们的生活造成非常负面的影响，同时还会伴随着许多可怕的症状，包括但不仅限于晕厥、恶心、四肢无力、流汗等，会影响我们正常生活的生理症状 。严重的啊，可能天空上飘过一片巨大的云彩，都会使我们产生所谓的恐慌 。其实我的意思其实是，巨物恐惧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还只是停留在意象中的、被客观事物有序或无序编织而成的主观意识产物 。简单来说，就是它和“恐惧”二字所表达的源头相同，都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一种情感，是我们无意识或下意识做出的情感反应 。

巨物恐惧从狭义上来解释的话，就是对于巨大事物的恐惧，害怕任何相对于我们而言显得巨大的物与人 。从广义的角度来看，它也代表着对于巨大事物的好奇心 。啊，说到这里，其实我们会发现一件事情，就是我们刚刚说到的狭义与广义，其实分别代表了有着巨物恐惧的两类人，或者应该说，它代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向 。一个方向是从事物到恐惧，另一个方向则是从恐惧到事物 。而它们的共同点，无疑都集中在了“恐惧”两个字上 。那么针对于我们今天的话题，与其说巨物恐惧究竟是什么，倒不如说它真正的问题其实是：巨物恐惧所带来的恐惧究竟是什么？它来自于哪里？又是为什么我们会对一种恐惧的情感产生兴趣？

关于恐惧的话题，我们在洛夫克拉夫特的节目当中有聊到过，恐惧通常被分为“已知的恐惧”与“未知的恐惧” 。“已知的恐惧”，它来自于那些日常生活中被我们已知的事物，就比如说菜刀、煤气 。而“未知的恐惧”，则来自于那些我们个人生活经历中的“已知的未知” 。这个“已知的未知”也不难理解啊，它所表达的是那些其实已经被我们接收并接受，但同时又被我们所遗落或故意遗忘掉的信息 。其中就包括了类似于像不堪回首的过去，被迫害或迫害他人的经历等等 。前者“已知的恐惧”我们非常好辨认，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出现 。而后者“未知的恐惧”，则通常会被我们自己隐藏起来，或者应该说，不仅仅是隐藏起来，它更是会成为一种实在的想象，绵延到我们生活中的各个地方 。其中就包括了我们今天的话题——巨物恐惧 。也就是说我们口中的巨物恐惧，它其实属于未知的恐惧 。或者应该说，巨物恐惧是未知恐惧造成的许多结果中的一种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接下去的话题，将要从未知恐惧下的概念性内容细分到具体的某一种恐惧的根源上了 。

大家肯定都听过一句话，就是尼采的“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这句话之所以被传颂了这么久的原因，就是因为它囊括了种种意象 。其中不仅仅有着脱离我们生活的哲学性内容，更有着与我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现象 。就像我们正在聊着的巨物恐惧这么一个话题一样 。同时这句格言式的话，它还有着一种疯狂的特质，那这种疯狂并不来自于文学的泥沼，而是来自于我们自己 。我猜在座的听众、观众们，不管是男生们还是女生们，肯定都遭遇到过一类情境，就是会在生活中碰见一些背面看上去非常帅气、美丽动人，但是转到正面以后则会叫人大失所望的人 。许多地方都喜欢用俗话或俚语打趣地啊来形容这类拥有着美好侧影或背影的人，呃，就比如我们中国的“背影杀手”，日本的“バックスショット”（backshot） 。说句实话，这一类的挖苦多少都有点、都有些卑鄙是吧 ？幸好它不是我们今天主要讨论的内容 。因为实际上在哲学领域里，或神学的研究当中，也有着这种“背影杀手”的出现 。只不过它针对的不是人，而是在我们人类历史长河当中一直都扮演着重要角色的神明 。有一类哲学观点，他说人们通常都崇拜于神明的背面，那些神明所代表的美好 。但如若我们洞见到神明的正面时，迎接我们的只会是无边的疯狂 。针对于这类哲学观点，许多后世的解释都在他们的先驱，也就是启蒙运动的影响下，演变成了一种对于宗教的批判，以及向愚昧开炮的借口 。但究其源头，我们会发现，这一类哲学观点所想要强调的并不是与宗教相关的内容 。或者应该说，它恰恰并不是针对于宗教与愚昧的理性话术 。它想要反省与警示的，恰恰就是理性自身 。它所想要拆穿的是在理性光辉下的、犹如宗教中魔鬼一般的邪恶 。一种用理性来进行伪装并加以掩饰的恶 。想要对我们加以警示的，则是在理性光辉下的、我们身处其中却浑然不知的危险 。

我想有关注时事的观众应该都注意到了最近的一则新闻，就是有家长为了能够啊、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更加从容与平和地应对人生中最为重要的考试，而刻意隐瞒了这个孩子的姐姐已经车祸离世足有一个月之久的事实 。无疑，在这个事件中的家长们一定会认为自己是理性的 。那他们克制情感，目的是为自己的孩子争得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在我们刚刚提到的那一观点当中，他们便成为了用理性伪装、被理性所裹挟的恶 。在现代学者、著名精神分析师雅克·拉康的口中，这是人类现代文明生活的悲剧性所在 。而在齐泽克的眼中，这是事件展开并开始转进与演变的借口 。

说到这里，我们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东西，它叫做伪装啊 。大家千万不要觉得这些内容与我们今天的巨物恐惧这个话题无关，因为我们上面所说到的那一哲学观点，以及接下来要聊到的伪装，其实都与巨物恐惧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伪装也有哲学家，比如乔治·米德称他为扮演 。那他所指的是，我们会秉持某种坚定的信仰或理念，进行一种类似于舞台戏剧一般的扮演行为 。就此我们会发现，那便是在我们现代社会下，在提倡理性的大环境当中，进行一种伪善的扮演 。要相较于17世纪甚至是中世纪而言，要更容易缺失所谓的罪恶感 。其原因就像我们上面说到的那一观点一样，古人所崇拜的是神明的侧影或背面，而现代人则认为看穿了神明的本来面貌 。那自然所谓神性或使命一类的道德枷锁，就无法在我们现代社会的文化环境当中起到所谓的决定性的作用了 。从这里出发，我们就会发现刚刚所说到的那种扮演与伪装，几乎充斥在我们的生活当中，甚至就连我们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似乎没有人能够逃离这种因理性而生、因理性而迸发的漩涡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能在生活中有意识地辨认出，或无意识地察觉到他人是否在进行扮演 。同时自己也能有意识地去进行，或无意识地顺从一种扮演 。我们能清晰地辨认出一个人正在扮演怎样的形象，演绎如何的角色，以此来获取另一样东西 。也能模糊地察觉到一个人是如何隐藏他暴力的本性，洞见到他在隐藏自身的危险特质 。因此，许多哲学家、社会学家都喜欢将这样的交流，称为一种在理性状态下的、被理性所限制与裹挟的无情感交互 。这种交互为我们现代社会所带来的益处是，它极大地减少了表象的冲突 。而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它带来了拉康口中的实在界，也就是我们上面提到的那种实在的想象 。我们会通过想象去判定陌生的、甚至是非常熟悉的他人在扮演与伪装下的真实意图 。这种想象就像在法律上对他人进行有罪推断一样 。

无疑，在这种理性的博弈当中，在这种理性的社交情境里，我们的心灵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而影响的大小则完全取决于我们的父母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父母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际，第一个对我们进行扮演行为的人 。因此，他们如何扮演又扮演怎样的角色，几乎对我们在日后如何面对社交情境，以及会受到怎样的影响，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在雅克·拉康的镜子理论中，父母是我们的第一面镜子，是我们模仿的对象 。我们对父母所进行的模仿，并不仅仅是行为上的模仿，还有着理解隐藏在行为背后的内容 。就比如我们刚刚说到的那种扮演，对吧 ？起初，对于懵懂如白纸一张的我们而言，这种扮演所为我们带来的是一种“已知的恐惧” 。但当我们能够站起身子，能够识别镜中的自己时，这种在扮演游戏下的恐惧，就会被我们遗忘和丢弃了，成为了我们在开头提到的那种“未知的恐惧” 。我们会理所当然地接受现状，会理所当然地接收与接受所有符合理性面容的负面情绪 。这种负面情绪，就像父母总是会对我们发出的抱怨一样，啊：“我辛苦工作就是为了你的未来，我曾经如何如何，为何你却是如今这般啊？” 似乎所有经历了理性熏陶的人，都会发出和接受这种在理性外衣下的怨言 。因为他们在理性的外衣下，似乎永远都包含着令人无法回绝的善意 。久而久之，类似于这样的怨言，即使对我们产生了切实的影响，也会被我们浑然不觉地遗忘，或主动地丢弃掉 。换言之，我们大多数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成长，习惯被驯化的 。

然而，那些被我们遗忘和丢弃的怨言，那些负面情绪，实际上是不会随着时间消散的 。它会绵延向另一些不可琢磨与难以追溯的意象上 。就比如我们今天正在聊着的巨物恐惧 。可能听到这里有观众会表示一头雾水啊，似乎我们说到的这些内容与巨物恐惧乍听起来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联系 。那是因为我们在这一过程中，忽视了一件事情 。就像我们在上面所提到的尼采的那句话一样：“当我们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我们” 。我们刚刚说到的那些有关于伪装和扮演的内容，无疑就是一个凝视向深渊的过程 。但我们却少了后半句，似乎深渊并没有理会我们的注视，我们只是单方面地望向了他，望向了父母、他人或自身的伪装与扮演 。然而事实上却是深渊没有不理会我们的凝视，相反，它时时刻刻地都在注视着我们，就如同我们在注视着他一样 。

在巨物恐惧上，我们会发现那些在日常生活中被我们遗忘的、凝视着他人的扮演与伪装的恐惧，那些在理性外衣下的虚假善意，那些所谓的“恶”汇聚、凝结到了巨大的事物之上 。我们之所以无法察觉到惧怕巨大事物的恐惧来源于此，因为我们的理性告诉我们，它们本就如此 。我们甚至无法断定那份来自于巨大之物的恐惧，究竟是敬畏还是惊恐 。因为理性混淆了这二者之间的差别 。因为在一个不需要神明与信仰的世界，它们之间没有区别 。简单来说就是巨物恐惧的源头来自于我们对生活的恐惧 ，来自于生活中无时无刻都在进行扮演与伪装的人 。而决定了我们受其影响深浅的，则是我们的父母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接受了太多的负面情绪，而理性则不断地劝诫我们，这些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应当被接受和认可的常理 。即使我们心里的本能对他们是抗拒或不解的 。因此我们时常会出现一种窒息感与无力感 。那些由不得我们反抗的理性，禁锢了我们内心中最为真实的感受 。于是，我们便开始逐渐地将这些负面情绪与能量转嫁到不可能之物上 。这些不可能之物，就包括了我们想象中或现实存在的巨物 。面对这些巨物，我们会自知或不自知地察觉到自身的渺小 。这种渺小所带来的恐惧，并不是刀枪所会带来的危险 ，并不属于那种能够轻易分辨的已知恐惧 。它所带来的恰恰是在理性中无法挣扎、被裹挟与操控的感受 。一种身不由己、无法自主或无法获得自由的情感共鸣 。可以说，在这个时候，我们会切实地感受到深渊凝视向我们的冰冷目光 。

现在我们再回过头来看巨物恐惧的解释，无论是广义上的还是狭义上的，其实都是一种我们在不自知的状态下进行探究自我的过程 。就像在照镜子一样 。无论是因为恐惧而沦陷，还是因为好奇而驻足，那些意象上的巨大事物，都会像一袭划过的优美背影一般，吸引着我们 。我们会因自然的巨大而感动，会因巨物的磅礴而颤栗，会在它们身上感受到美好的瞬间或恐惧的深切 。都是因为长久以来积压的负面情绪，那种被理性所裹挟的情感得到了宣泄 。在尼采、笛卡尔、拉康、甚至是黑格尔的口中，我们面对巨物时的惊恐或被感动的瞬间，正是因为我们体察到了深渊的凝视，见证了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的面容 。OK，那我们这期有关于巨物恐惧的内容至此就结束了啊 。其实还有着很多话想跟大家聊呀，也是想要解释为何每次提到类似于这样的话题都要谈到与父母相关的内容啊 。可能有些观众都觉得好笑，只是碍于时间和话题的关系啊，我们就不在这期节目当中做过多的引申了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肯定会说 。总之感谢大家的收听与收看，我们下期再见，拜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