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蓄意谋杀:爱情与浪漫
欢迎回来。我们今天这期节目将要一起来谈论一个有趣但可能也会略显老生常谈的话题——两个字:“爱情”。在开始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就是在座的各位之中,有多少人已经完全不相信爱情的存在了?或者若我们把话说的更加露骨与明白一些的话,那便是各位之中,有多少人认为爱情是虚幻的?并且那虚幻是被身体性的冲动引导并制造出来的幻境。假如我仅从目前社会现实氛围下的舆论场去推测各位刚刚可能会做出的回答的话,答案想必是相当悲观的。大部分人都已经不相信爱情的存在了。而之所以将其形容或总结为悲观的,只是因为在大部分的视域下,人们认为爱情已然消失的想法,都不可能是一种乐观的体现。或者应该说,人们因为一场蓄意的谋杀,而认为爱情已如泡影般的破灭在了人文、社会、现实或个人生活之中,的想法,都是无法叫人会心一笑的。也许“蓄意谋杀”这样的形容,在整个关于爱情脉络的前因后果中,会显得不那么的贴切,但也只有它能精准地侧写出那份撺掇人们的想法,以令爱情不在的始作俑者,其所行之事的程度。那么,爱情真的消失了吗?还是它不曾存在过?如果它曾经存在的话,又为何会在当下的社会现实之中,遭到诽谤与重伤呢?
要弄清这些问题,我们必须要从另一个字词说起,它就是“浪漫”。倘若我们现在立即拿出手机,以“爱情”为前导,开始去检索“浪漫”一词的定义,便会发现,大多数的答案都被指向了与身体性相关的冲动,或是肉体的爱欲。那些答案似乎代表了浪漫在爱情之中所能表达的极限。又或者,它被无辜地联系至了社会现实层面的金钱属性。地位的高低,是否能够提供优渥的物质享受,成为了浪漫是否能够被实现、能否被实践的唯一标准和依据。究其源头,无论是身体性的纵情欢愉,还是金钱属性等现实因素,浪漫似乎都被套上了骄奢放纵的性质。
只是对于如今那些充斥在互联网上的解释,一些已经躺进了棺材的有识之士们,一定会抱有不同的看法。就比如卢梭。首先,卢梭会向各位承认,浪漫的确是一件很梦幻的事情。梦幻的地方不在于它永远无法实现,而是在于那个永远无法被实现的浪漫,它永远不会消失,是人们一直会不停追寻的之所以生存的意义。直接来说就是“浪漫”一词与“功利”一词一样,经历了一系列隐藏在文化暗流之中的人为改动,使得它失去了原本所想要诉说与表达的含义,甚至被雕琢成了与它本来面貌完全不同的另一个词汇了。有人会说,18世纪浪漫主义运动下的劣质文学,那些挤满了打情骂俏、费尽词藻形容女性胸部或男性地位的情爱小说们,是造成这一现象的罪魁祸首。当然,这样的说法具有一定的参考性,但终究不能解释为何到了21世纪的今天,在经过了三个世纪,整整300年以后的今天,才发生如此令人猝不及防的转向——四处都是逃避浪漫的成年人,以及对浪漫展开口诛笔伐的青年人。也许还会有人根据现今社会现实的舆论场,向大家陈述另一种观点,大致就是男女对立营造的焦虑,造成了人们对于浪漫的担忧与误解。只是稍稍讨论一会儿,我们就又会发现,相对于女性主义运动浪潮被掀起的时间来说,男女对立的事态,似乎到场的还是太迟了一些。在时间上,它不足以表明为何浪漫会被曲解。同时浪漫也并不是女性主义所攻击的对象。
就此倒是有一个更加可靠的观点,能帮助我们理清其中的缘由。它就是科学技术的长足发展,以及推崇理性为制高点的思维,被在社会现实意义上的广泛普及,使得文化于20世纪开始大规模的转向,慢慢地影响,并导致了被20世纪文化底蕴影响的我们这些活在21世纪当下的人们,遗失了原本流淌在文化河流中的某样东西。用哲学的观点来诉说的话,就是由于理性被推上了崇高的位置,宗教的缺席以及社会现实,特别是文化领域所面临的大规模改革,使得原本应当被继承或传承的感性知识丢失了,被彻底地颠覆与覆盖了。该怎样去解释这句话呢?什么是感性的知识呢?不如先让我们问自己一个问题:就像在推崇理性的当下,让我们问自己,我们如何保证自己在面向一个事物时,是完全理性的?就比如在面对棘手的数学难题时,我们是否能够保证解决问题的自己完全处在一个理性的状态?我猜大部分人会对此回答:在面对数学公式时,我必定是理性的。理性的分析与理解,逻辑序列充斥在被称为数字或符号的符码之中。这是当下科学教育所会告诉我们的真相。然而我们却忽略了这一问题的一个前导,一个掌握着这一问题,甚至是问题中的、被我们理解为绝对理性的那一个具体行为的前导。这个前导就是“我们为什么在做数学题?”“我们为什么去牢记数学公式?”
毋庸置疑,所谓的成熟之人会这样回答:“因为我要考上一所大学,我需要去大学深造,以丰富我的知识,以教我不至于被社会现实淘汰,以令我能够所谓有资格地去成为社会现实之中的一员”。此时,另一个疑问又出现了:我们如何保证自己一定能够考上大学?或者也可以这样问,我们如何保证自己,在经历了大学的深造之后,就一定会拥有一个切实可靠的、叫自己欢欣雀跃的社会面貌,以令那些已在社会现实之中的人们认可我们,成为了他们的意愿?自然,我们可以十分有信心地说:“我可以,我能做到!因为我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信心。或是成绩的优异,或是社交能力上的出类拔萃,或是善于阴险狡猾的计谋,都是我立足在社会现实的资本,是我能够在隔绝于自然的都市丛林之中生存下去的砝码。”倘若我们给出了那样的回答,无论是以怎样的具体字句,但凡我们表达或陈述了以上的情节和期许,就已经说明了一件事情了:各位所进行的是毫无理性可言的、没有任何现实依据、只有果而没有因的幻想。理性会为此一次次地拷打盘问我们,我们是否能够保证以上的那些表达与陈述最终必定能够达成?无一例外,没有人能够向自己的理性做出如此玄学的保证。除非他是一位掌握了生命奥秘的巫师,亦或是深谙无常命数的巫婆。也就是说,几乎没有人能够对10年之后的自己负责。我们也许能够为某一组织或团体的未来30年,去巧妙地编织命运的网络,但无法对于个体的自己做出哪怕是未来三个月的预言。为何如此?因为我们在面对集体时,某种引领并协同着理性的事物降临了,我们为它的降临而感到鼓舞。但在面对自我的个体时,却吝啬地对它视而不见。这一事物就是理性另一侧的感性。在今天我们探讨的话题中,它也是浪漫的主人。
浪漫原本的含义并非骄奢放纵,它所真正代表的是理想的一部分,是一份能够令我们以冲动的姿态不顾一切生活下去的动力。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些无法自明或察觉的目标,与它的朋友理性一起,用金钱、物质的享受、衣食无忧的幻境,或是终成眷属的欢愉,这些我们能够依凭逻辑去理解的表象,引导我们接近那个还未被揭示而出的、但早已存在于我们内心之中的理想本身。揭示出那个能够扫去一切阴霾、始终都在与虚无斗争的太阳。是它使我们不至于沦为行尸走肉,生机勃勃,跃跃欲试地行走在社会现实之中。只是我们会暂时地忽略它的存在,也是因为这份大意致使了虚无趁虚而入,要挟了我们的理性,计划着对我们展开了一场谋杀。为此它不断地逼问我:万事万物的意义为何?不断地反问我们为何而生?为何而行动?又是为何而爱?要我说,这一连串的围绕着意义的无理之问,其答案显而易见:只是因为理想,只是因为我存在。以哲学的眼光来看,浪漫引导了爱情的出现,爱情则是理想的一片拼图。我们在爱情之中似乎总是在追逐、寻找着某样东西一样,不可能被我们错认的东西。就像当我们个体存在之中的理想被揭示的那一瞬间,我们不可能对其视而不见一样。现代社会遭受了虚无的侵蚀,也致使了爱情惨遭其异化,成为了可悲的非理性的代表。它一方面侮辱了我们个体的理性,嘲笑我们不分幻想与现实:“瞧瞧那人居然妄图规划预测5年后的自己!”在另一面,它更是妄图抹除我们个体的理想,那也本应该显现在我们个体之中的、去面对生活的姿态。
讲到这里,虚无会继续裹挟理性光辉下的科学迷惑我们,劝我们一定要对爱情祛魅:“那只是感官连携着大脑做出的生理性感知而已,驱动它的罪魁祸首是动物般的冲动。”但如若我们诚心地与自我的理性展开交流,便会发现,虚无裹挟理性所发起的诡辩毫无道理可言。它指责我们如同动物般无法对爱情负责的模样,好似我们已经能够把握住未来究竟会如何那般的玄妙。倘若爱情只是一场由大脑编织的幻觉,那社会乃至于世界的现实,也将只是另一种能够被我们用视觉接收到的虚幻而已——现实的虚幻或是虚幻的现实。换言之,理性使感性的理想得以全面或片面的显现,使我们得出了自我存在所依存的虚幻与现实。
聊到这里,我们会发现,理性与感性通常都是通力合作的。理性更擅长处理所谓眼下的工作,以哲学方式的话来说,就是它更擅长处理单个视域以内的、能够被我们确切观测与把握的事物。而感性则更擅长协同理性处理并解决我们的长期问题,是它确保了属于我们个人的浪漫——那份不管是事业的、生活的,亦或是爱情的理想得以被确立,使我们得以继续秉持理性前行下去。同时我们还会发现,虚无是由理性滋生的。或者说虚无找准了理性的软肋,也就是它在行使某一事物状态下,施以单一的性质,而叫我们不自觉地蒙蔽了自我存在的感性一面,甚至反过来以理性为由,打压或憎恶自己的感性一面。于是我们便看到了“浪漫”一词被异化,“爱情”被涂抹甚至被遗忘的现实。换句简单的话来说就是,如若我们相信爱情消散、浪漫低劣而不切实际,无异于默许了虚无篡改我们的理想,以至于谋杀我们个体存在之理想的事实。正如当代许多哲学家们所总结的那样,虚无或是虚无主义,对于那些厌倦思想与生活之人,对于那些不相信理想存在、不愿行动之人而言,它是一种绝好的麻醉剂。就像它利用理性数次地告诉我们,自身存在的感性是可耻的,理想是不切实际的,爱情是绝不存在的一样。它描述了一幅片面的人类生命图画,过分关注了人类生命的消极层面,不能公正对待人类生命中可相对产生平衡作用的积极层面。OK,我们今天的这期节目就先到这里结束了。感谢各位的收听与收看,我们之后的节目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