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孤独美到新艺术鉴赏 —— 以霍普的出发

欢迎回来，接下来我们将会讨论一种新潮的关于艺术鉴赏的观点。当然，我们也可以大胆地称其为发生在21世纪的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当下，最为普遍、正确、也是最能叫我们感同身受和易于理解的艺术鉴赏法。

先前我们谈及到了都市传说的叙事特征。这一特征盘踞在一份故事欲之下，创造一则故事、改编一则故事、复述一则故事，是一种被写作为真实事件，实则是发生在人们各自生活中的感性化事件的具象显现。人们因为属于自身的一份感性，唤起了另一份将刚刚听来的故事继续传播下去的欲望。感性呼唤起了个体对于一则离奇故事的联想，而后协同理性将其继续演绎下去。于是我们发现多则故事的不同版本，在这些不同版本的故事背后，所隐藏的则是参与这一故事剧场及精彩演绎的不同个体的意识流。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在聆听、观看那些被口口相传的都市传说时，实则是在接收、理解一个由不同个体汇聚而成的庞大意识流。并在之后的几刻内，也会参与到这一庞大意识流之中，并将它传播给另一个人。我们会就此发现，都市传说的叙事特征其实与参与了那一庞大意识流的个体其注意力、认知与心智紧密联系。例如，我们在先前提到，人们原初的心智活动其实是一个搭建个体注意力的活动。孩童们会丰富于装点外部世界，以此来搭建属于自身的注意力，并借助它连接自身的心智与外部世界。

为了解释这一点，我们借助了短视频与长视频之间的小小战争来作为切入点。辅以新闻现象论述到，人们在欣赏绘画作品或聆听音乐时，不总是能够感受到某部伟大作品的美。个体性质的差异，决定了不同个体对于外部世界应该如何装点，产生出了不同的需求。而艺术正是那一装点行为的结果。于是，优美或优雅的字词，在更多时候只是一种善意的寒暄，或对氛围的刻写。与传统美学的观点不同，这一对艺术作品的看法，在时代进入20世纪之后才渐渐被主流所接受。就这一点而言，我们都能体察到一件事情，那便是20世纪以后，将艺术鉴赏的范围从理性的解析、对技术的苛刻、派系的分类，扩大到了感性所能囊括的范围之内。感性的动能不再只是创作者的专属，它也同时走向了鉴赏艺术作品的批评家们以及单纯欣赏艺术作品的观众们。

那么感性在这其中是如何彰显其力量的呢？其实在我们谈及都市传说的叙事力量时，就已经谈及到了感性所扮演的至关重要的角色。仅对于文化本身而言，都市传说的叙事力量成为了一个文化缔造另一个文化的之间，成为了某一现有文化与另一仍在被孕育文化之间的纽带，并持续不断地为即将形成自身面貌的新兴文化提供能量。毋庸置疑，就像我们在开头再次强调的一样，此一被称为叙事的力量，必定不来自于某则被口口相传的故事。它正是来自于由不同个体汇聚而成的庞大意识流，是一份因为不断传播、演变而形成的、可被称为意识流的、来自于人类本身的文化力量。

针对于这一点，想要快速地理解这一庞大而复杂的意识流，那份属于人类的文化力量是如何诞生，又是如何与艺术发生联系，从而缔造出一种新潮的艺术鉴赏观点，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幸好我们其实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非常容易被生活在当下的人们理解的绝佳例子，正是之前提及的短视频与长视频之间的小小战争。我先前就论述道，想要将短视频与长视频区分高下、孰优孰劣是一种徒劳。这份徒劳不仅仅反映在难以做出区分的分类行为上，更是反映在了他们各自所秉持的本质的不同。在此，我们可以反向的、简单地利用与其关系其实十分紧密的艺术作品，将其阐释或对照出来。

各位现在看着的是爱德华·霍普的绘画作品《旅馆房间》。这位美国画家是写实主义阵营的重要人物之一，因为其对独属于现代社会的孤独与疏离的描写而远近闻名。在《旅馆房间》这幅作品上，我们能发现这位艺术家一直在刻画的孤独，被摆放到了旅行当中，反映出的是在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时的个体情感。以上的这些字词，便是我能想到的最为简短的对于艺术家爱德华·霍普及其作品《旅馆房间》的鉴赏评述。同时我想各位也能在我们正在探讨的语境中发现，刚刚那简短的评述其实像极了一则所谓的短视频。但结合图像映射到各位的脑海时，它可能已经不是一则短视频了。换句话来说就是，我们可以根据自身的认知、理解，并通过属于各自的心智，将一则所谓的短视频演绎为长视频。不断地通过被感性呼唤而出的理性扩写一则短视频的内容。就像我们刚刚进行的那简短评述一样。例如，根据我的认知与理解，《旅馆房间》这幅作品可能不仅仅只是旅行的孤独，或是在一份孤独下对于陌生环境的情感投射，而是一种从一个群体走向另一个群体的隔离感。一个关于接纳与被接纳，可被称之为孤独，也可以被写作为绝望的出走体验。人希望自身能被群体接纳，希望到即使去到一个可能只会待上一周、并不会住上一辈子的、远离原有生活的另一个场域之中，也会茫然地寻求能够被接纳的蛛丝马迹。隐藏的是一份期待被认可的自卑，或理应被认可的盲目自大。孤独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与其说是一种陈述式的描写，不如说是一种已经被确立了的孤独的自我认同的心理状态。同时由于完全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更准确来说应该是由于个体处在一个独自且暂时封闭的临时住所中，致使了他者的暂时立场，也导致了个体的自我正在渐渐地消解。当然也正是因为太过专注于自我的在场与否，使得个体的注意力耗尽，意志也随之逐渐地瘫痪。这一切都反映在了作为主角的个体那没有被刻画的面部细节，以及垂落的手臂，及其看似紧盯却毫无内容的纸张之上。大可以说，爱德华·霍普的写实不在于绘画的结构或技巧的细腻程度，而是在于他将一个个体的自傲、担忧、恐惧、盲目与彷徨雕刻了下来。并将其概括为一份能够显而易见的感知而来的孤独。或者说，他诉说了人们以孤独作为了遮盖自身痛苦与弱点的掩护。

无疑，经由我的注意力、认知与心智，一则所谓的短视频被我演绎成了另一则所谓的长视频。在这一过程中，首先发挥作用的是注意力。我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绘画作品所描绘的个体身上。自我认知将一个个体的姿态特征发散传递至心智，并产生联想，再次为绘画作品本身进行了装点行为。在形成了一份理解的同时，运用理性的力量，将其诉诸为连贯的文字表述了出来。毋庸置疑，各位在听闻这些文字之后，便会产生独属于各位自己的想法。注意力居先，紧随而来的便是认可与不认可的、属于自我认知的领域。最后协同心智做出或独立或从众的理解。这其中还隐藏着一个可能，那便是诸位会将这些内容再次传递出去。只是传递的结果会有所偏差，其隐含的叙事力量与口口相传的都市传说，是如出一辙的。无疑各位会发现，刚刚被我们分解的整个过程，其实是一个由个体感性唤出的、连携着个体经历与记忆的整个过程。我经由自身的经历与感触、记忆而来的知识，做出了一份并不完全归于理性的注解，即使其最终呈现的面貌是趋于理性的。这也就意味着，接收了这些内容的其他个体的认可与否，必定会产生偏差。一个集中在认知与心智的偏差。诸如一个五岁的孩童，在听到我们的内容之后，是必定无法明白自傲、担忧、恐惧或盲目这些字词究竟指向了存在于心智的那个地方。因为其经历的年岁里，可能还没有体会过这些被表述在纸面之上的内容。与之相对的，有过类似体验或知晓其含义的人，便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字词的含义。感性地响应它们的呼唤，呼应于前者的个体迎来的是感同身受，而呼应于后者的个体，所行使的是一份带有人文色彩的同理心。确实如此，人们探讨的认知的高低，其实正是个体的经历在其心智中形成了怎样的具体内容，进而诞生出了怎样的看法。因此，如若我们从最为宽广的角度去看待认知现象，就会发现认知其实没有所谓的高低差别，有的只是个体心智的独特，个体心智的与众不同。

艺术作品本身，以及随之而来的审美情操，其实也是如此。正如我们刚刚有所谓短视频，也就是那则短小的艺术鉴赏、评述演绎而来的长视频一样，即使人们决定对某一内容进行再次传播或转述，只要不是纯粹的复述，那就必定会产生偏差。这份偏差便是一份不可回绝的再演绎。这一再演绎，会经由人们各自的注意力、认知与心智，继续将原本已经被感性发散的意识流再次扩大，直到形成一份普遍的认知，流淌在属于人类整体的文化河流之中。这便是我们提到的那些新潮的艺术鉴赏观点。就观点而言，我们也可以将其看作为一种独特的艺术鉴赏方法。这种艺术鉴赏方法，鼓励人们动用自己的注意力、认知与心智，展开属于自我之存在本身的，也就是独属于自我的经历，去对任何出现在文化领域内的艺术事物，包括了个体认为其能够是艺术的，也就是即使不被传统艺术领域承认为艺术的文化事物，做下自己的注解并传播下去。它能够被称为方法的原因，正是因为它制衡了艺术自身可能会缔造而出的、可被称之为“去艺术”的歧义，也就是制衡了艺术领域中理性与感性的作用与力量，保证了作为人类整体的艺术话语权。例如我们在往期节目中稍有提及的审美经验，存在着如同人类文明发展那般的二律背反。我们一面依托于科学发展所带来的舒适生活与危险的隔绝，一面又担忧着科学对自然的过度开发所可能招致的灾厄。这份灾厄，不仅仅掠夺人类生活之外的自然本身，同时也破坏了存在于人类灵魂之中的心灵的自然。理性与感性的混淆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疯癫的愈发频繁，文化的衰退与心智的狂躁，揭示了理性的危险一面。它不再对我们微笑，不再教导我们对抗威胁，不再协同感性为我们塑造理想和目标，而是反问我们一切的意义何在，直到我们开始怀疑理性究竟是否合理。艺术领域中属于我们个体的审美力量，也饱受着这样的摧残。一面要我们以理性的姿态去接受所审对象的相关知识，理性的牢记、理性的思考与推理。而后又要我们以感性的姿态，去对那一被审的对象进行再塑造。如此这般的回旋，致使我们感到厌倦，进而停止或放弃自我对于或文化、或艺术、甚至是生活本身的再塑造。也使得我们开始怀疑自身已经丢失了对文化、艺术乃至生活的话语权。其实仅针对于这一点，从哲学领域的视角来看，这份话语权从没有被丢失，只是被隐藏了起来。这一方法也没有失传，只是经历了长期的掩盖，以至于我们遗忘了对这种纯粹理性、同时也有着纯粹感性之方法的记忆。到这里，我们这期节目就全部结束了。感谢各位的收听与收看，我们下期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