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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来。不知道各位是否产生过一种变质了的自我感受?似乎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一些行为,不仅显现在了自己身上,更是在我们自查时,为难地发现自己已然无法剥离于它,依赖它所提供给自己,或是安慰、或是快乐、或是某种能够稳定自我依旧存在的期望。无论如何,无论它带来的是安慰还是快乐,或者是不知其由来的情绪稳定剂,它都悄悄地成为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了我们之所以能够将生命与理想存续下去的间接动力。我们今天的主题只有一个字——“狂”。

开头被我们提到的那一变质了的自我感受,就经常会被人们以这一个“狂”字来进行解释和概括。就比如“工作狂”。一天8~10个小时的工作或学习时间,去掉午餐的闲暇和晚餐的悠哉,但凡是个经历过现代生活的人都会知晓,在如今的社会现实之下,还能留给自我喘息的时间已经不多,更别提是不是还需要面对社交压力所带来的不必要的应酬,以及在繁琐家务上的精力消耗了。可以说,现今大部分人的生活作息都是碎片化的:碎片地去学习,碎片地去工作,碎片地照顾自己的家。得到的也自然是一个支离破碎的生活面貌。而后还需要再去面对一些类似“你们居然都无法照顾好自己的生活”之类的指责。无疑生活就是这样反讽般的,向我们投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嘲笑,责备我们那犹如无头苍蝇般的到处乱撞地活着。

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即使在面对已经如此破碎的生活,已经如此忙碌而混乱的时间安排时,依然会有人选择继续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去。好像在他们的行程表当中,就没有任何休憩和闲暇的概念。他们也不需要特意划分时间区块时的自我得到休息与滋养。好似工作本身已经成为了这些狂人们休憩自我、滋养存在的一种方式。他们其乐融融地与工作行为本身缔结了一段坚不可摧的关系,例如爱情那般的甜蜜,也如同玩火那般的铤而走险。要对此作出解释,特别是对工作狂及其行为的铤而走险,做出一个具体的解释,绝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情。或者应该说,我们不能以茶余饭后的态度来对待这个问题。不能仅是依凭于社会现实为我们做出的在直觉判断下的道理,来作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被我们确立而出、同时也是今天的主题“狂”这个字眼一样,我们需要先对它来进行一些概念上的明晰与审视。

其实在哲学领域之中,早已有人对“狂”这一字眼做出过解释。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想必是其中最为知名的一个。我们透过柏拉图的思想,首先能够明晰的是,哲学视域下的“狂”,并不单一地指向一般意义上的病理性的“疯狂”,也就是它并不只是一种非理智的表达,或只是一个用来表示理智丧失的符号。以柏拉图的观点来看,我们在这里所探讨的“狂”,更多时候是一种审美意义上的“迷狂”。由于它本就游离于理性与感性之间的性质,导致它经常会被我们误读为有着病理性意味的“疯狂”。也就是说,我们无法在一个忽视场域和对象的解释性的前提下,去定义出究竟是“去理智的感性发狂”,还是“悬停于理智的感性作狂”。在这里,我们先来看一段在谈及“狂”,也就是谈及“迷狂”时,经常会被学者们引用的、也正是来自于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本人的一段文字。他这样写道:“有这种迷狂的人,见到尘世的美,就回忆起上界里真正的美,因而恢复羽翼,而且心生羽翼,急于高飞远举,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像一个鸟儿一样昂首向高处凝望,把下界一切置之度外。因此被人指为迷狂。”

柏拉图的“迷狂”含义,其所指并不复杂。这一字词含义的下落依托于感性的感受,也因此,上面的那段文字经常会被学者们用来解释审美经验,或是任何与审美经验有所粘连的现象。学者们就此解释,柏拉图所描绘的“迷狂”,其含义实则是一种审美的最高境界,或是对于艺术作品的至高响应。即只有抛却概念的理性框架,也就是他原话中所谓“下界的一切都置之度外”以后,才能真正地走进心灵的感性世界,回应于我们个体对于“上界的回忆”,使得真正的审美状态得以显现。显现而出的正是一份迷狂的状态。显然,在柏拉图眼中,审美经验及其对象的理性的框架,远不及知觉建构来得更加重要。用不太恰当的字词来进行解释,就是如若我们不抛却所有的概念框架,就无法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审美状态。也就是说,从绘画到音乐,甚至但凡拥有艺术属性的工艺品们,只要我们仍然流连于眼前现实概念为我们创造的框架,仍然纠结于社会现实建构的所谓的道理,就无法真正地展开一个自我审美的维度,也就无法真正意义上地感受到真正的美。听音乐时,是否对乐理知晓并不重要。欣赏绘画作品时,是否知晓其技巧或风格也不重要。自然把玩工艺品时,是否了解其工艺与制作过程就更不重要了。此时唯一重要的是,我们是否把握住了进行自我感受的通路。柏拉图将其写作“对于上界的回忆”,我们可以将其读作“对于自我存在的感受”。就此我们会发现,今天被我们提出并展开探讨的“狂”,也就是“迷狂”,其指向的正是“对于自我存在的感受”。

以此出发,所谓“工作狂”,其实也可以被写作“工作的迷狂状态”。拆解来看就是工作狂们,实则是将工作这一行为作为了打开、感受自我存在的通路。然而万万不能被我们忽视的是,就像哲学家柏拉图在自己的文字中直言不讳的那样,“欲其高飞远举,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假如我们以此继续追溯,进一步地开始反思“工作狂”这一现象,也就是开始思考将工作这一行为当做寻找自我的通路是否可行时,便又会发现得来的答案必定是否定的。就像在上面的思考当中,各位肯定已经意识到了,在如今社会现实之下,不仅仅只有这“工作狂”——这有着工作的迷狂状态显现,更有着“购物狂”、“跟踪狂”、“色情狂”的显现。由此我们会发现,迷狂状态所显现的姿态,实则是人们在寻找自我之存在本身时的迷乱状态。它虽然并不含有一种病理性的属性,但却能将人推搡至狂乱的怀抱当中,成为某一被现实世界之图景构筑的自明概念之下的俘虏。以哲学的眼光,以我们之前那个小小系列之中的艺术存在论的观点或是语境来看,迷狂的人们被困在了寻找自我、甚至是感受自我的迷宫、回廊之中,以至于都未曾踏进连接现实与自我的中间领域。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开头会给出那样的形容描写:这种连接于现实之下的迷狂,既是一段忠贞不渝的爱恋,也如同玩火般铤而走险。正是因为许多人对于现实图景展开了错误的迷惘,使得自我迷失而胡乱不值。就像我们在之前的节目中所介绍的方方面面,我们几乎很难在现实世界构筑的、无法细数的庞大概念网络中,区分理性的内容与感性的内容。无意间的混淆或错认,都有可能会为我们各自的人生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致使我们流连于某一概念或景观,为我们构筑的虚假的自我,以及伴随着它一同到来的,一份泡影般的存在。成为柏拉图口中的那只“急于高飞远举,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鸟儿”。

就好像所谓的工作狂们依存于工作的行为,往往其出发点是感性的,但他们却将其错认为理性的。虚假的理性既无法引导他们走向理性的正确,而被忽视的感性在其中也难以发挥它指引方向的作用。因此,一旦泡影般的虚假存在破裂,也无异于宣告了他们所瞻仰的理性已然成为了一场骗局,感性也已然缺失。而病理性的如同抑郁症般的偏执,便会接踵而至。一旦这份偏执居高不下,一而再、再而三地怂恿他们不断地重复或回旋在追寻那份泡影般虚假的存在之中,便会使得错误的迷狂逐步地走向疯狂。那么这是否说明了工作狂,也就是工作的迷狂,其实其本质也属于是一种审美状态呢?从哲学的角度来看,确实可以不那么严谨地去进行这样的总结。譬如人对自身的生活,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所从事的工作,展开了审美行为。只是需要我们格外注意的,工作的迷狂,其指向建立于现实的框架,希望投射映照而出的是自我的存在。而现实框架虽然拥有着折射自我之存在本身的功能,但同时它也非常的容易被异化。譬如就像依托于现实框架所树立出的景观,便能将我们的理性在自查时认为这一景观就是现实本身,从而忽略了构筑它的本源其实是海市蜃楼般的幻境。就像现实景观催生出的、盘踞在理性之下的“购物狂”,他们行使着自认为理性却实则是被感性包裹的行为。或者现实景观催生出的、盘踞在感性之下的“色情狂”,他们行使着自认为是感性却实则是被理性包裹的行为。

然而真正关键的地方在于,无论是感性包裹的理性,还是理性包裹的感性,它们实则都是现实图景其景观为我们设下的虚假理性,以及在那一虚假理性下被篡改或遭到忽视的感性内容。最终它们都使得原本应当归属于自我的一段可以被形容为对自我之存在展开审美或自觉的迷狂,异化在了现实图景之下的迷乱之中,慢慢地形成了自我存在之下的疯狂。只是疯狂并不代表着堕落。虽然它已踏足了病理性的范畴,但是这些字词所涵盖的也不仅仅只有病理性的内容。在近现代的诸多哲学理论当中,就有一种观点表达出了现代社会下的大部分人都有着疯狂的病理性特征。也就是说,我们几乎所有人都经历了我们这期节目所诉说的,那份错误迷狂之下的迷乱,也都即将或曾经随着那份迷乱踏足了疯狂的领域。未来的一段时间,我们便会在“美与浪漫集”这个大系列之中,犹如上次谈论死亡那般的展开一个讨论疯狂的小系列。我们会一步一步地探讨疯狂的话题。OK,我们今天的这期节目就先到这里结束了。感谢各位的收听与收看,我们之后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