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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二谈:一种古老的虚无主义

欢迎回来。在疯狂一谈中,我们讲述了一个由群体开始,最终飘落至我们个人的疯狂,成为了我们个体自身存在内部的各有不同的怪异特征。同时它也是在尼采口中的酒神精神,是一份带有悲剧色彩的意象。以此我们立刻察觉出了这份疯狂,似乎与另一个古老的事物有着高度的粘合,也就是“宗教行为”。在某些场域之中,也可以称其为信仰或信念。它隐藏着一个十分古老的危险思想。我们今天将会继续“疯狂”二字的话题,揭开一个虽然古老,但也令我们倍感亲切的疯狂面纱。

实际上各位也不难发现,在上面的疯狂一谈之中,我们所述说的疯狂有着这样的一个特点:它具有某种似乎无法进行合理推理的命定感。学者这样形容这份命定:“像是一把万能钥匙。就像某人在某天声称自己制作了一把能够洞开所有门扉的钥匙一样,在探索欲和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们带着这把万能的钥匙来到门前,仅仅只是尝试了一下,轻轻地扭动了一圈,便惊呼:这把钥匙居然拥有着能够打开所有门扉的神奇威力!即使我们只是以自己的家门进行了一场没有任何依据的实验而已。”这一切是否能够被解释为某种巧合?如果是巧合,那为何它能够准确地洞开我们各自所想要打开的那扇门呢?其实许多学者们都曾以海德格尔的现象学就这样的巧合进行过解释。他们将其称为“解释功能的颠倒”:“问题与答案成为了相互的解释,锁变成了钥匙,钥匙也变成了锁”。不用多说,这样的解读听起来就足够对应我们今天的主题了,足够的疯狂了。那么这一疯狂的解读,即“锁变成了钥匙,钥匙变成了锁,问题与答案成为了相互的解释”,我们究竟该怎么去理解它呢?

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先理清一些现实问题,并在理清了那些现实问题之后,去追溯一个隐藏在现实问题之下的根源。我们都知道,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其实并不是世界本来的模样。也就是我们所面对的自然,往往并不是真正的自然。以一种古老哲学的观点来看,我们所认识的自然可以被划分为两类:一个是各位所熟知的,所有现代人类面临着的、经由改造后的生活环境的自然。也就是钢筋水泥、高楼大厦、空调、沙发、铁路、公路、飞机、公寓、电灯、网络。这些通过改造原本的自然世界而得来,一个独属于人类的自然环境。它之所以会被我们认作为“自然”,是因为现代人类直接降生在了这个独属于人类的自然环境之中,犹如遵循所谓野蛮自然法则那般,去遵循这独属于人类的自然环境之中的社会法则,包括了道德、规则、法律或是某份仪式行为。而另一个自然,作为现代人类的我们必定是陌生的,也就是属于这颗星球的一个没有被更改、一个没有被作为人类的我们改造并加以利用的“世界之自然本身”。它自我们诞生之前就一直存在,从未消失,不断循环着属于它自己的内在法则。人类只能作为一个观察者,利用双眼与思想去探寻它的内在法则,但无法把握住那内在法则的根本。愈发不断地探寻,只会不断加深我们对于那一“世界自然之本身”的陌生。

显然这是一种二元对立的说法。二元对立的一大好处,就是能够轻松地通过对比,使得人们快速地切入某一思考的节点,迅速地进入某个思维殿堂之中去思考,并得出或总结出在一个对立之下显现而出的现象。只不过它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它只能片面地显现出某一现象的一面,但无法解释它的全貌。就像我们刚刚所言说的“独属于人类的自然”以及“世界自然之本身”一样。二元对立显然只能显现出作为人类的我们以及人类文明发展至此所面临的困境与弱点而已。当然,我们与各位急需解决与寻求的答案,并不停留在这一二元对立之下的片面之中。相反,它显现在了它们之间。实际上,在人类的自然与世界的自然之间,还拥有着一个“中间地带”——一个现实意义上不属于现实,但在非现实意义上经常会被我们认作为现实的中间地带。它在人类自然与世界的自然之间,建立起了一个纽带,以保证作为人类的我们,不会完全被隔绝于世界之自然本身。换句话来说,这一中间地带就是上面所诉说的那把“万能钥匙”。它既是锁本身,也是钥匙本身。它既包含了我们对世界万物的种种困惑,也包含了我们对于那些困惑的一份自明性的答案。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一中间地带还有着一个有趣的特点:就是如若不对其加以掌控,那么它就会在某种疯狂的撺掇下,摧毁在这个中间地带左右两边的任意一边。要么它会摧毁独属于人类的自然环境,要么它会蚕食世界之自然本身。也因此,我们便见证了一些学者在自己的论述中,阐述了这样的一份事实。它这样写道:“作为这个总和的一部分,作为自然的一个例子,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随时随刻都可能被巨大而盲目的自然力量压碎。它在这宇宙之中的存在,只是一个盲目的偶然。它的毁灭也同样盲目,是一个偶然而已。然而,作为一根思想的芦苇,它不是这个总和的一部分,它不属于这个总和,它与这个总和是极不相同,不可比较的。如果自然压碎了这根芦苇,那它是出于无心,而这根芦苇,也就是人,哪怕在被压碎的时候,也能意识到自己被压碎了。”就此我们会发现,作为“思想的芦苇”,也就是作为一个能够思考、拥有意识的人类,在面对那个被我们形容而出的“万能钥匙”、实则为中间地带的混乱领域时,会很容易受到疯狂的摆布。当“世界之自然本身”占据上风,我们便会被压倒,去摧毁作为人类的我们所建立与打造的一切。而一旦“独属于人类的自然”占据上风,我们也会如同被狂风吹过的芦苇一般,倒向一边,压倒、摧毁“世界之自然本身”。无论哪种情况出现,所酝酿的都将会是一种灾难性的结果。

幸好人类能够思考,在思想的作用力下,人类凝视着中间地带,打造出了一个能叫“万能钥匙”显现在现实的事物——它就是“宗教”。宗教将盲目的偶然性,套上了万能钥匙的外壳,将自明性的那份感召解释为神明的力量,将一切在当下不能被解释但却被我们了然于胸的事物进行了具体化的表现,使得一份不能被逻辑解释的解释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读。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宗教控制了疯狂的滋生。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它成为了疯狂的最大载体。用一种粗劣的、不准确的话来说,就是宗教成为了疯狂本身,因为它需要成为疯狂的代言人,以控制人类不被疯狂侵蚀,从而做出自我毁灭的行为。这时已然成为了疯狂本身的宗教,不代表任何的组织,不代表具体的神明,它只暗喻我们作为人类的整个群体。换言之,人类对于“世界之自然本身”已然成为了一个庞大的宗教。它的具体教条随着时间而转变,有着许多不同的名字:家规、族规、道德、法律。而其追随的理想却不曾改变,那就是寻找存在的意义,摆脱一份处在两个自然之间的迷茫,满足一份解读一把万能钥匙究竟为何的欲望。几乎所有的人都无意识地成为了群体的信徒,加入了一个叫做“人类”的宗教。为了一个被标记为意义的“不存在的神明”而创造神明,为了摆脱迷茫而限制行为,为了满足欲望、控制疯狂,而打造一个隔绝于“世界之自然本身”的、独属于人类的自然。这也可以被誉为“宗教的自然”。此时,人类二字的宗教形成了一个思想的堡垒,被建立在了两个自然之间的中间地带,为的则是抵御疯狂的侵袭。

只是堡垒并不是牢不可破的。相反,它在一种古老的虚无主义催化下,孕育了另一种疯狂的诞生。这种古老的虚无主义,在我们所身处的当下看来并不虚无,甚至可以被看作是积极的思想。它主张一切的行为都应该围绕于结果与目的。换言之,它认为人类的一切行为都应该为了人类自身。那毋庸置疑,这一古老的虚无主义,打破了那一刚刚被我们誉为宗教的堡垒所守护的中间地带。妄图切断人类与整体现实之间的,也就是人类与世界之自然本身的联系。它在人类思想根源上的渗透,造就了如今被我们熟知的狂热:信仰狂热、理性狂热、科学狂热,或是娱乐至死的狂热,都是它一手缔造的疯狂。就此我们会发现,在今天的这一探讨之中,赫然出现了两种疯狂:一种是我们刚刚提及的、在一个古老虚无主义之下诞生、由被称为“人类群体”的一个意向上的宗教孕育而出、独属于人的疯狂;一个则是本就存在、属于“世界之自然本身”的疯狂。后者代表并表达的是一份迷茫与孤独,前者则揭示了想要摆脱那份迷茫与孤独的盲目。它们二者又毫不令人意外地统统指向了人与自然联系的纽带——那中间地带互相映射着彼此的存在。如果我们直接以“思想”二字去对那中间地带进行概括的话,是绝对错误的。因为我们在这其中更会发现,我们似乎是在以一种疯狂的姿态,抵御另一种疯狂的侵袭。就像我们以隔绝于世界之自然的、打造一个独属于我们人类自己的自然环境,去抵御现实所带来的种种威胁一样。毋庸置疑,我们会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处境:疯狂与疯狂飞旋在思想的回廊之中。例如悖论一般的,无法将我们解开它所带来的纠缠。因此它诞生了现代虚无主义,而后更是被我们所熟知的存在主义彻底揭示了出来。但这并不会打消我们继续探讨疯狂本身的热情,即使它处在一个无法让人理清的回旋之中。因为至少有一个切入点,能够叫我们略窥其面貌,至少能将我们将两种不同的疯狂做出一个较为具体的区分。它就是被称为“荒诞”的哲学。下一期我们就将通过荒诞哲学来审视疯狂,准确来说是两种不同疯狂是如何共同作用我们、连接至世界之自然的中间地带的。感谢各位的收听与收看,我们下期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