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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的虚妄:在场的悲伤与离场的快乐

欢迎回来。不知道各位平日里,有没有一些独属于自己的、几乎无法去刻意回避或更改的个人习惯?就比如对干净有着异于常人的要求,对整理有着近乎于苛刻的态度,对任何人与事都有一个严谨的、盘踞在某一逻辑序列下的规则、命令,并且从未妄图打破它,或者根本就不曾设想过去打破它,甚至不曾发现它的存在。我们今天这期节目的内容,就将围绕着这一点来展开。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刚刚在开头被我们描述的那些内容,诸如对于干净有着异于常人的要求,或者对于整理之类的行为,相当严格与苛刻,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被我们戏称为“强迫症”。一旦这种行为严重到一定程度,更是会被关爱大众精神健康的心理医师们总结为一种病理性的行为障碍。通常来说,类似于强迫症一类的行为障碍,都有强迫性思维以及由那思维下落的强迫性行为两个区块组成。也就是在行为模式上,组成了强迫症这一行为障碍的两个区块,既可以被当做是互相独立的,也同时可以被认作为是互相影响的。换句话来说就是,我们有可能是在被迫机械地重复进行某一行为,而导致了强迫性思维的诞生,而后再次下落,将那一行为的缩影投射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而形成一种病理性的行为障碍。反之亦然。也可以说,强迫性思维先行显现,继而影响了我们后续行为的判断,导致了自我在对于某一行为的认知上,出现了欲求受限的状况,从而强迫自己在现实生活中进行某一行为,甚至进行所有行为时,都必须遵从被自我个体的强迫性思维过滤之后的逻辑序列。

毋庸置疑,当强迫症严重到构成行为障碍的程度时,会联系着诞生焦虑情绪。一些有关于强迫症这一行为障碍的病例,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最为常见的、由强迫症这一行为障碍触发的焦虑情绪,就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许多观众肯定会疑惑,为什么强迫症会与死亡联系在一起?这其实也是引人深思的一个地方。因为实际上大多数这类行为障碍的显性行为都与干净与否相关。诸如,许多罹患这一障碍的病人,都对细菌表示了极致的担忧,即使细菌看不见也摸不着。即使医生向他告知了健康的标准或要求不会如他思考那般的苛刻,他也会夜以继日地进行卫生工作。事情通常也必须有条不紊地进行,先清扫后消毒。任何能被目视的区域,都不能有一丁点儿的灰尘,或出现任何带有传统意义上的肮脏的姿态。如果这一要求仅仅是针对于像是家中的地板,那倒都还好说了。但往往出现了这类行为障碍的病人,会将其上升到人本身,也就是人也不可以是肮脏的,人也需要先清扫后消毒。汗液、皮屑或是一粒根本叫人无法察觉的食物残渣,都会引起他们的焦虑。对他们而言,这一焦虑的背后,正是我们刚刚谈及的对于死亡的恐惧。事实也只是因为细菌是肮脏且危险的事物,它们会带来疾病,并强迫我们提早地迎接死亡。

在这里大家会发现一件事情,深受这一行为障碍影响的人,似乎是在使用一种强迫,摆脱另一种强迫,也就是远离死亡那一可怕的事实。然而,无数的类似于强迫症一类的行为障碍病例,却又在提醒警醒我们:那些深受这种折磨的人们,似乎是最贴近于死亡的人群。恰恰因为这一重复行为的日积月累,会迅速地在他们心中堆叠或牵引出大多数人平日里都不会去思考的、有关于死亡的另一个问题:类似于“我们做的这些事情究竟有意义吗?”但似乎我无法规劝自己停止这样的行为。这种思考又牵引着死亡——是所有个体的人生旅途之终点。那回避死亡是否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呢?我们就此会发现,人们对于死亡带来的恐惧背后,似乎拥有着某种明确的图景。只是强迫症这类行为障碍,将这一图景清晰地向一些个体揭示了出来。

一般而言,每个人的人生观都会有着相当积极的一面。从自我的欲求出发,我们会发现自我个体的躯体,正随着时间一步步地向死亡迈进,而精神——那个被装在躯体里的自我的存在本身,却一步步地远离死亡。我们会认为自己的心灵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能够适应这个世界。而躯体则伴随着器官功能的老化,而越来越无法承受现实世界所带来的压力。于是,焦虑之后的迷茫,为我们种下了对于死亡的恐惧——一种虽然强烈但却温柔而冷静的恐惧。这一恐惧被酝酿成了一种悲观情绪,指向的正是每个人的人生终点,那一不可违抗的结局——死亡。这不由得又会引领我们的思绪,飘向另一个领域,也就是排除躯体必将灭亡那一事实之外的精神领域。我们会恍然发现,强迫性思维在这类悲观情绪下,也是完全成立的。并且它被投射向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仔细思考一下,当一些人联想某一正在进行的事情时,是否总是着重于它最坏的结果?当我们翻出记忆的某一片段,是否想起的总是糟糕的线索、不堪回首的过往?似乎许多人的思维也被禁锢在了一份带有自我强迫性的思维回廊之中,不断地去重复、预演或假想糟糕的结果、悲凉的下场,或是死亡的结局。就像我们在祈祷或渴求自身的灵魂能随同身体一同苍老,直至腐朽在尘土之中,以摆脱精神愈发健硕,躯体却日渐残老所带来的令人无法接受的伤痛。

对比这时一个有趣的现象随之显现,就是:在这一自我悲怜的过程里,所有人都忽略了他人的存在。我们所预演或做下判断的悲剧性结局,往往都联系于属于自我的存在本身,潜移默化地排除了他人的存在,忽略了死亡对于他人的影响。以至于我们的悲观情绪更多的都共感于联系于自我的长物,是剔除了可能在场、可能职务、可能从事的他人。与此相比,此时的悲观更像是我们所面对的实在的个体,它默默地替换了在场之他人的存在属性,倒影一般地照出了属于我们自身存在的某一缩影——那个悲观的影子。大可说,悲伤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强迫性思维。它教导人们要学会坚强,它教导人的方式,便是通过不断地排列出悲伤之事,叫我们学会接受它必然到场的事实。一些人将它下落成了某份不可篡改的习惯。一些人更是以它为本,练就了叫人叹为观止的生活作风。一些人则默默地将它当成了生活的伴侣,如若一天悲伤不在,那必然会招来失魂落魄,仿佛丢失了生活的希望,好似虚无已经占据了自身。我们不难发现,这其中的矛盾:精神上的愈发健硕,与躯体上的不断残破,对死亡展开的回避,以及对于悲伤的迷恋,正是这些构成了我们复杂的存在,形成了我们精神躯体的脊柱。悲伤向我们供给着看似糟糕的能量,却为我们产生了所谓的乐观。换言之,如若悲伤不在,乐观也就无从谈起了。因为世界无一人能逃脱那个最为悲伤的结局——死亡。

喜剧与悲剧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悲剧往往在给我们带来反思的同时,孕育一种对于生活的希望,一份乐观的归属。喜剧则提醒我们,快乐的生活往往都诞生在悲伤的阴霾之下。此时积极作为牵动这对父子的绳索出现,叫我们以它教导的态度,去面对属于自我那个悲喜交加的存在本身。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虚无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撕咬着想要将牵动悲与喜的那份积极,那以想要体验悲伤换出乐观的绳索扯断,将它们二者分割,以叫一份危险的、极悲或极喜的思想淹没我们的情绪,叫我们自己去以一种虚假的理性说服我们自己,冷漠地叙述一切行为的无序、无常与无意义。混沌的情感伴随着创伤,就此在我们各自的精神脊柱之中,埋下了虚妄的种子。它发芽,以令我们漠视悲痛、漠视快乐、漠视理想、漠视自我的存在,乃至于漠视一切,漠视那个它经常借由它的名义来向我们进行哄骗与威胁的死亡本身。目的则是为了告诉我们,叫我们向它屈服,丢弃自己所珍视的美好。

精神分析告诉我们,强迫症所带来的焦虑情绪是致命的,它可能会导致人们发生自残,或直接产生自我毁灭的倾向。哲学对此作出观察,得出一个结论:发生在这一过程之中的自残或自我毁灭,都是“去理想的”,也就是它应声在一份毫无缘由的缘由之中。理性的逻辑无法将其排列组合,感性的情感也会对他产生怀疑。一切的源头,正是因为虚无侵蚀了我们体验与感受世界的通路。它不仅否定了世界的积极,同时也否定了牵动着悲与喜——这两份涵盖了一个个体的最大情感的绳索——否定了那份积极。无论是所谓的悲观主义者,亦或是乐观主义者,其原指都在于积极地去体验悲伤或快乐。我们在行使或预言某个场域中的某件事物时,几乎都是在“我想”、“我将”、“我要”、“我会”、“马上”等等蕴含着积极属性的图景下,展开或下落其具体联系。换言之,我们总是在一个积极的图景下,去感受与响应生活为我们个体之存在所带来的感受,以映射、点亮属于我们自身的存在本身。而现代生活的种种隐患,使得虚无有了可乘之机,以一种隐藏的面貌侵蚀了我们积极体验生活的中间领域。那一隐藏的面貌正是我们在上面提及的:当悲伤降临时,被我们潜移默化排除在外的他人。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不能被称之为人,或不拥有人的完整属性,被假定存在的人。互联网便是这一被假定存在之人显现最为平凡的一个场域。我们经常会在互联网上感受到他人所带来的种种恶意。我们必须为此明晰一件事情、反思一件事情:就是那一被我们假定存在之人的存在,究竟是否存在?还是它只是我们自身存在的某一区块,被虚无、侵蚀、篡夺的映照?无论我们是否在互联网上被一个被假定存在的他人,以一句简短的话语否定,都必须有意识地去强调,它只是一个被假定的存在,并且这个被假定的存在,其存在形式、它的样貌、姿态,包括其真正的目的,我们都是无法明了的。因此,那一否定在逻辑上是无法被整理的,也是不可能成立在我们自身的存在之中的。唯一的可能,就只是骚扰、破坏我们的精神躯体而已。事实上,在大多数时候,我们在面对那一被假定存在的他人时,都是我们自己破坏了自我的精神躯体。始作俑者往往不是真实的他人的恶意,而是虚无的自扰。

与此相对的,我们便不需要去逃避虚无所带来的疑问,更不需要去逃避现实生活所带来的积极的悲剧。因为虚无妄图控制我们去做的威胁,教唆我们去服从的,就是对它展开逃避、强迫我们的思维,以此养成一种习惯,将自我的存在囚禁在一个它虚妄着能教我们永世无法逃脱的回廊之中。要我们放弃一份积极地去悲伤、积极地去快乐、积极地去体验悲喜交加的世界的积极,并试图教唆我们去厌恶和怀疑,进而替换我们的存在,嘲笑、迎接我们自身存在的宿命——死亡。OK,我们这期节目就先到这里结束了。我想这期节目也可以回答一些观众在私信中的疑问。总之,感谢各位的收听与收看,我们下期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