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谈话 现代性创伤的自然面貌
欢迎回来,好久不见。我们这次的主题一如视频标题所明示的那般。在这里,为了能够更好地将其解释清楚,我觉得有必要为这次谈话设立一个解释性的语境 。在这一基础上,我们就必须要知晓一些名词所指向的概念 。其中在这场谈话当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名词,是大家会认为自己十分熟悉与了解的“自然”二字 。实际上,我们这里谈及的“自然”,并不是大家所认为的“大自然”那么的一目了然,正是因为我们所提出的“自然”它还下分另外三个自然,也就是第一自然、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 。
第一自然很好理解,它就是大自然本身,同时也是秩序的对立面,是混沌的代表 。例如知识被建构的不可否决的历史性过程一样,人类正是从第一自然,也就是大自然的混沌之中,将原本相对于人类认知而言有着混沌属性的事物进行了分类、归纳、总结,成为知识,并缔造了对立于混沌的秩序 。随之而来的便是当下的我们生活在其中的第二自然,也就是一个拥有着秩序面貌的社会 。第二自然代表的便是社会现实 。这一社会现实在经由严格的秩序化之后,逐渐地与第一自然割裂,致使诞生在第二自然之中的人们,经常会错把第二自然信奉为第一自然,也就是大自然本身 。而后第三自然跃进我们的视野,它就是依托于第二自然,也就是依托于社会现实的、由人与人组成的家庭 。
我们这里有一个重点必须要诉说,它就是按照人类为自己建构的秩序法则,其内在逻辑规则来看,第二自然脱离第一自然,甚至篡夺或混淆降临在第二自然之中的人们对于第一自然本身其自然属性认知的现象,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单一结果 。于是我们便会发现,依托并诞生于第二自然的第三自然,也就是依托并诞生于社会现实的家庭,其实与第二自然与第一自然的关系并无二致 。就像我们之前谈及这一点就已经说到的一样,混沌的同时也是秩序的 。例如社会现实构筑自身规则而参照的所谓“混沌一隅”那般,它所参照的是如今在知识体系下,已经让我们认识到其内在秩序规则的第一自然本身 。人类对被知识冠以了“弱肉强食”的第一自然进行了仿造,抄写下了第一自然的框架,并以知识扩充其内容,形成了社会主体 。而诞生在这一被建构出的社会主体之下的人们,在接收其框架内的知识之余,会按照社会主体所提出的要求,犹如遵从自然法则一样的去遵守社会主体规制而出的规则,行走在他的诸多结构之间,以至于令诞生在社会主体之中的人们,会将社会现实错认为自然本身 。但在实质上,它是一个仿造了自然框架的、独属于人类的第二个自然 。第三自然,也就是诞生在社会现实之中的家庭本身,亦是如此 。它仿造第二自然,为自身寻找并建立了一套隔绝与第二自然的秩序法则 。但同时,它也如同第二自然与第一自然的关系一样,身处于第三自然之中的人们,也就是身处于家庭活动之中的人们,会将家庭关系与家庭活动连接至第二自然的社会现实规则,同时直指第一自然,也就是大自然本身,并误以为自己信奉的是自然,信奉的是无需思考和解释的弱肉强食,那个本应如此的自然而然 。这便是我们这场谈话的最大背景 。
就像各位都能够自鸣于心的那样,在古代,没有人能够逃离第一自然的制约;而在当下,我们所有行走在世间的人,都无法逃离第二自然的约束,也就意味着我们无法回避第三自然为我们留下的诸多疑难杂症 。其中一类最为明显的,也是如今心理学领域以及当下被流行化与娱乐化的精神分析领域中最常被提及的“创伤”,就上演在第三自然之中 。
如今说起创伤,“原生家庭”四个字就几乎一定会出现在讨论的中央,就像报纸的头版头条那样的,无法叫人移开目光 。就此,许多人会根据原生家庭以及与其相连接的粗糙解释,将整个家庭的磨难与作为个体的自我创伤性经验混为一谈 。这种混为一谈的错误解读与认知,其实就是我们上面所提及的,将第三自然与第二自然混淆,最终指向第一自然本身而出现的虚无体验 。解释来说,就是家庭受到了社会现实的影响,进而为我们带来了犹如第二自然其残忍本性那般的压迫 。在这一基础上,它又需要我们摘下社会性虚构存在下的那块面具,以一个最接近自我本身的态度、形象去面对它的无奈体验 。以一个个体的角度来看,这一由第三自然发起、粘连着第二自然的压迫,确实足以缔造出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创伤 。就比如一些人一生都致力于一个远大目标,就是获得来自于父亲或是母亲那发自于内心的夸赞 。它所影射的实则是获得一个来自于第二自然,也就是社会现实的认可 。隐隐表达了这一个体的父母不曾对个体的自我给出过能叫个体自我满足的肯定评价 。于是一个悖论就出现了 。心理学领域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们,倘若一个个体的自我在家庭未曾受到过真心的赞美与肯定,以至于产生了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心理意向,就会导致其在社会现实中显现出一份普遍的自卑情绪 。而这份自卑情绪也会直接或间接地导致那一个体的自我会在社会现实的竞争当中显现出弱势的一面 。这种弱势现象,被心理学以情绪特征的方式总结,并被归纳成了类似于害羞、不自信、激进或易怒等字词 。我们不难看出这其中的怪异所在,也就是为何在第三自然的家庭中出现了对于第二自然的直射 。这种直射的出现,无异于告知了我们另一个真相,就是人类在建立第二自然的基础上孕育第三自然的过程,其实是一个层层异化的过程 。也就是社会现实必将干扰一个个体的认知,想要摆脱心灵自扰的方法,被第三自然之中的个体悬置向了第二自然之中 。它被作为一个追求目标,指向了第二自然之中的虚构性社会存在本身,而不是将问题还原至第三自然之中来正视它 。
这种秩序规则大有一种,一旦第二自然出现危机,就一定会有人将问题指向第一自然,也就是大自然本身,那种充满了逻辑谬误式的思维 。同时,我们在这期间又发现了另一件事情,就是好像所谓创伤,其实是一种主观性的自我认知,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围绕着所谓原生家庭的创伤性体验,是一种主观认知下的结果 。就像同样一件类似的事情,一些人会主观地认为其为自己的人生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创伤,而这件事情可能在他人眼中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琐事 。就此,精神分析领域抛来了他的真知灼见,也就是那些被我们认作为好像是主观自我认知的创伤性体验,实则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事实 。精神分析领域所总结的创伤的客观性在于,它直接绕过了第一自然与第二自然的认知影响,将事件整理到了我们还未对第二自然与第一自然形成认知的幼儿时期,并诠释了父母是如何一步步影响幼儿、孩童、少年们成长,并为他们埋下心理阴影,也就是精神创伤等 。但假若我们追溯其源头,也就是追溯一个创伤个体的父母时,就又会发现,它似乎进入了一个现存知识体系的死胡同之中 。因为我们会发现,作为创伤个体的父母们,已经先行一步跨越了精神分析强调的客观因素,进入了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共同埋伏的主观情境之中 。也就是在现存意义上,我们几乎无法在现代文明脱离社会现实来谈论家庭,以及在家庭之中成长之个体及精神创伤的主观性与客观性 。这也是为什么精神分析领域的领军人物拉康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其总结为现代性的悲剧性症结所在的根本原因,同时也是虚无主义会在现代社会掀起风潮的起因 。因为我们一旦深究,就会发现,在现存意义探讨这一问题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就像虚无主义一直教导人们相信的那样,意义并不存在 。因此,在面对精神创伤的问题时,我们可能需要秉持一个古怪的态度,就是抛弃现存知识体系下的主观与客观的认知 。用这场谈话的语境来说,就是我们必须抛弃第二自然的主观以及第三自然的客观,将我们的思维上升至它们的最上游,也就是以无客观与主观之分的第一自然,那也还未被人类的现存知识体系进行拆解与归纳的混沌领域之中 。
很快我们便会发现,创伤与一个与生俱来的、来自于第一自然的、可以被我们形容为“天生的事”息息相关——它就是记忆 。记忆有着一种微妙的属性,就是它既是客观的,同时也是主观的 。就像自然科学通常认为记忆是客观的,但心理学领域以及一些哲学领域会认为记忆是主观的一样 。对此,我们必须借助一些例子来解释这种主观与客观同时存在的微妙现象 。其中有一种精神创伤的显现,通常都会叫人不易察觉 。这份不易察觉是一种客观存在,同时另一些人会认为它除了引人发笑以外,是没有任何创伤性质的 。这份认定是一种主观存在 。但是当我们将这类微妙的精神创伤以一个较高的视角进行观察,就会发现一些令人惊讶和意外的事实 。就比如一名男性在表现自我能力或表达自我魅力的关键节点上,总会不经意地提起自己的身高 。1米88的身高成为了这名男性的骄傲,成为了一种成功与魅力的象征 。我们会发现,这种客观意义上的不易察觉,其实指向的是第二自然的,也就是社会现实其凝视下的主观意向 。而主观意义上的引人发笑,以及不将其当做创伤的论断,则是第三自然的,也就是家庭活动之中的客观事实 。而在类似于遭遇此种创伤的、将身高作为自身骄傲的个体视角下,它已经无关于客观与主观,其创伤都来自于客观与主观混淆了的记忆 。我们会发现,客观与主观在第三视角下呈现出了两种不同的极端,更会发现心理学领域所强调的由精神创伤造成的负面情绪影响,是有着它自身的局限性的 。例如我们刚刚提出的那些例子一样,创伤也可能会孕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自信,伴随着的则是毫无由来的骄傲 。就此我们会发现,创伤显现在了一个奇怪的状态里,一个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发生了重叠的状态里 。依旧是刚刚的那个例子,一名成年男性在第二自然之中,向公众或在社会现实中活动的、脱离于他自身家庭的其他个体,犹如青春期的孩童向父母诉说成长、炫耀、成熟那般的向公众进行炫耀与宣告 。这种炫耀与宣告的行为动因,则来自于那一个体对社会现实与家庭,也就是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共同记忆,以至于使它混淆了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场域区别,使得他将社会现实当作为家,也会使得他将家当作为社会现实 。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在这一个体的创伤带领下,发生了微妙的重叠 。类似于这般不易察觉,同时又无主观与客观之分的精神创伤,数不胜数 。就像一些女性明明经过悉心装扮,却一定要强调自己素颜一样 。它既可能是第一视角下的主观自信与第三视角下的客观自卑,也可能是第一视角下的主观自卑与第三视角下的客观自信 。客观之中存在着主观,主观之中也存在着客观 。无论对于第三者,还是有着精神创伤的个体而言,客观与主观都已经发生了重叠,以至于我们已经无法对其进行整理和分辨 。但毫无例外的是,它们都处于一个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共同记忆之下 。例如,有人描述一个个体的腿不漂亮,无论那人陈述的是否是客观事实,但凡被描述的那一个体在成长的岁月里,极力地想要展示自己的腿,或极力地想要对自己的腿部进行遮掩,都是精神创伤的体现 。即使那一被描述的个体已经忘记了曾经有人对他自身进行过与上面类似的评判 。
就此,如果有人问起什么是现代性的精神创伤,这可能是目前唯一也是最为简略的一个答案 。但我们也会发现,这一混淆了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创伤,那个指向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共同记忆的精神创伤,似乎也不止于此 。至少另一个疑问会跃上我们的心头:就是那一被我们发现并指出的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共同记忆,究竟是什么? 实际上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共同记忆,各位应该都不会陌生才是 。这些共同记忆中的一些为我们带来了生存的力量,一些为我们积蓄并不会被外显的、只能被作为个体的价值,另一些则缔造了属于我们每个人不同、近似或完全相同的创伤 。针对于此,我们可以从第三自然,也就是从现代社会中的大多数个体降临后所面对的第一个环境——家庭,来打开并一瞥这共同记忆的通路 。
孩童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立即需要他面对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由现实浇灌而出的巨大信息网络:阳光的温度、座椅的模样、棉被的质感、医院的气味 。连携着还未被所谓现实沾染的认知,构筑出了一个新生儿对于所谓世界的理解 。而后父母活跃在这一复杂的信息网络之中,生存的本能以及食物的诱惑,会率先侵染这一新生个体的认知,为他建立出一个自己对于世界的第一个认识,也是在他出现思想之前的唯一一个认识 。我们可以简单地理解为父母的重要性,它等同于食物的重要性,等同于生存的欲望 。毋庸置疑,我们会发现这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实则来自于第一自然,也就是大自然本身,是一种动物求生本能的显现 。重点则在于,这一显现来自于第一自然之本性的个体,并没有降临在第一自然之中,而是诞生在了依托于第二自然的第三自然之中 。恰恰又因为第二自然,也就是社会现实,这一由人类建立起的所谓自然秩序,与源头的第一自然的割裂,导致了那一刚刚降临于世的个体,在诞生之日起,就必须面临学会并接受来自于依托于第二自然的第三自然,也就是他必须被迫地接受来自于家庭的规制 。否则内在她降临于世后便得到的教导,会提醒他违背第三自然的意愿无异于违背生存的本性,无异于违背第一自然的先天教导 。我们都能听得出来,此时对于一个新生儿或是孩童而言,第一自然已经逐渐地退出了一个个体自我认知的舞台,或者应该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第一自然会被第二自然以另一种方式演绎出来,也就是它会被以知识的方式重新演绎在第二自然当中,并下落到第三自然,使其成为社会现实的养料 。自这一刻起,第一自然就成为了一个缺席的存在 。即使第二自然之中的人们或第三自然之中的人们,依然会认为第一自然,也就是会认为缺席的大自然本身其在场,但也无法否认那一在场实则是被第二自然经由知识的方法,教会我们怎样认知或错认其在场性的事实 。
换句话来说就是,例如用文字去表达情感,必定会有所遗漏或缺憾 。经由文字记载的知识,也无法事无巨细地将第一自然还原至每个人的认知当中,更不用说每个个体的认知思维必定具有的差异性这一点了 。这便导致了我们无论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都会对第一自然充满想象 。鸟是怎样飞?猛兽又是怎样潜伏?都会通过我们的想象,建立出一个自我的认知 。针对于这一点,就连日新月异的摄影技术都无法摆脱这一第一自然已然缺席的事实 。一个高速镜头前的狮虎扑咬的动作,让我们了解到了猛兽捕食的姿态 。我们隔着一个大屏幕或是电子银幕目睹了这一切,身边的可能是一杯好茶,或是加班工作后的一片狼藉 。我们以一个惬意的姿态欣赏着狮虎猛兽的危险一击,却全然体会不到那种惊心动魄 。我们所了解到的是围绕着某只野兽,一次捕食历险中的相关知识,知道了老虎的一击有多大力量,能造成怎样的伤害,明了了猎豹的奔跑速度,通达了夜行动物们的伪装以及与生俱来的潜伏才能 。我们最先接受的是知识为我们建构的这些认知 。而与此相对的,如果换一个场景,假若猛兽们近在咫尺,甚至就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话,知识的认知就会变得不再重要 。它会从猎豹那惊人的速度、狮子的骇人咬合力,以及夜间野兽们的伪装,迅速转变为一个完全由危险二字构筑的、全权属于个体自我的认知 。以上便是如今现代性创伤的前提,也是创伤发生的大背景 。
于是我们便能体会到这其中的一个相当微妙的现象,就是孩童们会叛逆地进行一些有悖于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常理的、更亲近于第一自然的探索行为 。就比如把玩刀具或是玩火等一类的、被定义为我们刚刚在上面已经提过的,完全由危险二字构筑的行为 。那些所谓叛逆的危险行为,巧妙地提醒了我们一点,更是为我们证实了第二自然建立起的社会结构以及第三自然依托于第二自然的事实,将原本属于第一自然的危险认知,替换成了身处于后两类自然之中的、独属于人类的危险认知 。野兽变成了刀子、打火机、灶台上的火焰,或是没有按时回家的第三自然规则 。狮子那咬合力所带来的威胁,已经不及父母的冷眼相待,或是挥舞拖鞋、绷直皮带的力量了 。就此,我们便可以开始考察与拆解其中的一些创伤现象,或是创伤性经历 。
诸如刚刚我们就已经提到的,在孩童时期把玩刀子而割伤皮肤这件可能如今说起来无比细枝末节的幽怜记忆,就有可能为一个个体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 。同样的,父母的惩罚也具备如同刀子那样的相等力量,并且这种力量会伴随着个体的成长、思想的成型、认知的宽泛而逐渐增大 。我们会将这种力量称为“巨力”,恐惧的巨力 。什么是巨力?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恐惧的力量 。思想越为丰硕复杂,认知越为宽泛深刻,巨力所发散的威力就越为强大,也越容易使一个人掉落进创伤缔造而出的过往 。
想象一下有这样的一个事件:一个孩子在淘气地违背了第二自然公约,进而触犯了第三自然规则,也就是父母确立的家庭规则之后,遭受了一系列的惩罚 。惩罚的内容则是许多孩童们都经历过的关“小黑屋” 。作为第三自然的管理者,也就是对作为家庭的规则制定者的父母而言,他们之所以会使用小黑屋来作为惩罚的手段,是因为他们深知黑暗以及固定的狭小空间,能够为被规制者产生出一个惩罚的作用 。也就是他们深知被惩罚的孩童们是怕黑的,至少他们会先行地由第二自然映射而出的内容,想象孩童们是怕黑的 。没错,我想各位都已经听明白了,一些孩童可能并不怕黑,他们所惧怕的是遭受惩罚的氛围,那种紧张的焦虑感不亚于在第一自然之中面对一头猛兽 。在这其中,与小黑屋内接受惩罚的孩童所承受的巨力,如果达到一定的界限,即使孩童本身并不畏惧黑暗,也依然会因为惩罚而自此恐惧黑暗或者狭小的环境 。怕黑、较轻的密闭恐惧,以及对于训诫话语的惧怕而引发的短暂狂躁,都来自于类似于此的创伤性经历 。也意味着,如果各位怕黑或是面对密闭狭小的环境会不知所措,并经历过类似于我们刚刚提及的事件的话,那么各位所面对的并不是黑暗本身,更不会是电梯或者楼道里的某处狭小空间 。各位所面对的,正是类似于上面那一场景之中,停留于诸位回忆里,自我在面对惩罚时的焦虑而又紧张的感受,一种类似于刀子又像是野兽所带来的被标记为危险的认知,是一种无法回避的巨力 。
同时我想大家也都发现了,也就是刚刚我们在谈及内在目前范围内最能被人熟悉的创伤性经历时,还提及了一个微妙的前提:便是作为第三自然管理者的父母们,先行预设或想象般地确定了孩童们会怕黑、会惧怕小黑屋的事实 。而作为第三自然的管理者的父母们,之所以会产生那样的预设或想象,实则正是因为他们也受到了来自于第二自然的规制,他们也在惧怕一些事情的发生 。就像因为行差踏错而被第二自然的管理者们认定为“淘气包”,进而遭受惩罚 。惩罚的内容也是一处密闭的环境,伴随着的是现实意义上的或非现实意义上的、暂时更有可能是永久的剥夺自由,或剥夺其名誉 。只不过它的现实直射,并不如同小黑屋那样的充满一种童话质感而已 。在这一基础上我们也可以得出,如果一个孩童在遭受这类惩罚时所产生的巨力,不仅仅达到了留下创伤的程度,也就是说,假若一个孩童在被关进小黑屋的时刻,其认知就已经触及了第二自然的一些内容,诸如社会规则或法律内容,便有可能使其倒向另一种古怪的创伤 。这些孩童在成长之后可能并不会怕黑,也不会有任何密闭恐惧的问题 。他们的创伤集中在了另外的一个层面,一个跨越了第三自然的、弥散到了第二自然之中的创伤 。他们会在这类创伤的诱使下,不断地追寻阶级地位,目的则是达到一个管理者的位置,以此在心理上彻底摆脱类似于小黑屋一类的经历所带来的创伤性过往 。
以我们这次谈话的语境来说,这些个体所携带的创伤性过往,并不会被个体在日常生活中认作为创伤,因为那些个体通常对第二自然也就是社会现实有着深刻的认识,他们明确地知道自我追求的目标为何 。真正的问题在于,执着地追求一个管理者的地位,极有可能为他们带来另一些隐性的偏执与狂躁 。这些个体所携带的偏执往往向内,而狂躁则不经意地显现在了一些微妙时刻,诸如事情没有按照自我预设的意愿发展,或者在第二自然中苦心经营的事业遭遇挫折,或是自认为怀才不遇的情境,亦或是对他人才能的爱慕而产生的记恨,都有可能掀起他们情绪上的狂躁 。这种情绪上的狂躁既是一种发泄,也是一种自我谴责与自我惩罚,例如幻想父母们来责备自己那般地对自我进行谩骂,后的嚎啕大哭似的崩溃,隐含的是来自于第二自然的嘲笑与训诫 。最终事情会像是宿命那般的归于一份平静,退守回了那一被隐藏在平静之下的偏执,并暗暗地写出那几个字:“我一定要……” 就此,我们发现了一份记忆的共同所在,它交替在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之间,构筑了绝大多数现代人的创伤性面容 。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当孩子们长大成人,当他们踏入校园,当他们欢欣鼓舞地毕业走进第二自然之中,当他们理解了社会现实,明白了独属于人类的常理为何后,那份来自于童年的巨力,在认知的不断扩大,在思想的逐渐丰满之下,会被进一步地加强 。第二自然会协同第三自然一起不断地刺激那些人们早已忘怀但都有所经历的创伤性事件 。于是我们看到人们崩溃、嚎啕大哭,父母的“怒其不争”成为了当代年轻人们的自我审判,一种挣扎着的扭曲精神状态,引导着他们妄图从一处异乡的悬崖一跃而下,渴求一种轻松所带来的自由与幸福 。
“轻松”,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所蕴藏与表达的正是长久以来的犹如那把刀子、犹如父母、犹如种种规则所提示的危险认知下的无奈 。所有人时刻都处在一把利刃所带来的焦虑与紧张之下 。正如我们所诉说的,创伤的话语揭示了生活苦难的一面,但是我们却不能只将其作为一种负面的存在去进行单一的理解 。事实上,正如我们所提及的“巨力”二字隐含的意象一样,它也为我们积蓄了一种正面的能量,并且告知了我们又一个事实:就是现代社会的创伤并不只是来自于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有一种创伤,它更贴近于第一自然,也就是大自然本身 。虽然它依旧无法逃离第二自然的掌控,但是它却能给予我们继续以一个布满伤疤的心灵去面对生活的力量 。实际上,有一种创伤与我们之前所提及的都有所不同,更与大多数心理学领域所强调的创伤完全相悖 。它隐含着过往的痛苦与未来的阴霾,但同时更是彰显了一份积极的能量 。只不过这份能量并没有停留于表面,或者说它无法停留于表面,因此人们时常辨认不出或根本体察不到它的存在 。我们可以简单地将这种创伤一言蔽之为十分简单的几个字:就是“想象创伤” 。它由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共同记忆而来,但是却更贴近第一自然,也就是大自然本身 。
什么是想象创伤?首先,我们是必定不能完全以字面的角度来理解它的,至少我们不能单一地将其理解为“想象而出的创伤” 。也就是说,它并不是一种表演或扮演的行为 。然而它也确实与我们各自的想象有着密切的联系 。想象创伤分为两种 。
第一种由现实出发,借由个体的想象诱发出创伤性经历之下的回忆,下落至现实,而后再次飘散至想象,为个体所带来的各色异象之中 。有这样的一幕情形:一位成年人在一个惬意的傍晚,与爱人散步在布满绿荫植被的城市小道上 。期间某种有别于花草树木的古怪气味,吸引了这个成年人的注意 。好奇的同时,夹杂的是一份忧心忡忡,因为他意识到了萦绕在空气中的温度似乎是安瓿瓶的刺鼻药剂以及消毒水混合而来的气味 。于是在成年人又迈出了几十步,驻足在小道道口的瞬间,他感受到了由脚底传来犹如针剂扎进皮肤的刺痛感 。一阵朦胧的回忆也旋即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记起自己曾经因为一次车祸而被送进医院,死亡所带来的惊恐,混杂着自我肢体的血肉模糊,以及朦胧的意识,构成了他所能复述而出的对于那起意外的全部回忆 。其中,若是哪个桥段能叫他倒背如流,绝对不出分毫差错的话,就是他对于一阵气味记忆犹新——一种安瓿瓶的刺鼻药剂混杂着消毒水的气味 。创伤性的经历使他身体紧绷地站在散步小道的道口,直到身旁的爱人的疑惑打破了他的神游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份创伤性的经历并没有使这一个体、那位成年人狂躁或崩溃,而是在那份创伤夹杂着回忆的诸多异象淹没了他的理智之后,使得他更加感性地以一份感激的态度面向在他身旁、紧紧挽着自己胳膊的爱人 。
在此想要向大家先说明一件事情,就是我们上面所说的段落并不是一个故事,它不是被编撰而出的某个桥段,而是真实发生在一个个体身上的经历,并被复述了出来 。其次,这一被复述出的经历之中有着许多的错觉与想象 。就像如果有条件展开对话,想必那位成年人的伴侣会告诉各位一个事实:就是当时那条城市小道上并没有安瓿瓶与消毒水的气味,而是一种垃圾的味道,更准确来说,是一种近似于水果腐烂后的发酵气味 。借此我们会发现,萦绕于这一成年人的创伤是具有绝对的现实意义的,因为它正来自于发生在这一个体身上的真实事件——一起交通意外 。只是在触发这一创伤性经历的过程中,想象却占据了主导地位,连携着一阵真实气味而来的,却是一份盘踞在个人意象之下的对于另一种真实气味的回忆,而后再次跌落至现实,凝聚成了一个个体的生理反应——一阵来自于脚底的幻痛 。真实与虚假的界限在这里被模糊,个体对现实的判断飘渺向了一个中间地带,一个最接近自我存在之本身的地方 。因此成年人再次想象性地以一个感激的姿态,感激地面向自己的爱人 。此时他的伴侣已经被完全地异化,为了她的另一个自己,一体两位般的感念对于生命的珍惜并投射为了爱情,也就是“你的生命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类似于此的深情告白 。换句话来说,那一个体的爱人揭开了他的中间地带,并暂时性地充当了自我存在之本身 。他在爱人身上洞见了一种因为生命而显现的美好,因为存在或假定自己会一直存在之下的美好 。这便是爱情会带来的魔力,也就是它时常能够揭示我们自我之存在本身的一隅,从而帮助我们做下一些看似非常愚蠢,但对个体生命而言却相当有益的判断,并且它们几乎都伴随着我们正在谈及的第一种想象创伤的参与 。
第二种想象创伤恰恰与我们刚刚谈及的第一种想象创伤相反,它通常是由想象出发,并异象般地搭建出一个创伤性的经历,而后下落至个体的真实感受,继而发散至生活之中的方方面面 。对于这样的想象创伤,解释起来可能比刚刚第一种从现实出发的想象创伤要简单得多 。也许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向大伙儿提出一个简单的问题,小小的提醒各位,就能够明白这种想象创伤的源头在哪里了 。问题的内容也十分简单,就是大家有没有被自己的想象吓到过?
我们都知道,孩子们有着大把的时间,一段好似挥霍不完的童年 。同样的,这也使得他们练就了一身打发时间的本领 。有一个小孩,他最擅长的就是打发时间 。正因为他为自己培养了一个足够消磨掉大部分时光的爱好——这一爱好大致来说就是追逐阳光,追踪阳光的轨迹,观察午后的阳光透过空气而形成的体积,欣赏因为它的夺目璀璨而形成的不断变换形状的阴影 。在一次家族活动当中,小孩与家人去到了一处乡间做客 。艳丽的阳光照射着亲戚家的宅子,宅子里的大人们则忙着客套与家常,潮湿的空气与温热的风,自然也少不了百无聊赖的孩子 。于是小孩便开启了自己与阳光的一场游戏 。他独自一人静悄悄地跨出门槛,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追寻探险般地追踪着阳光的足迹 。时光被这场游戏消磨殆尽,直到被追逐的阳光渐渐消失,阴影完全笼罩在乡间的田野上,才使得孩子回过神来,意识到与阳光的玩耍应该到此为止了 。然而日落后的阴霾清扫掉了他来时的脚印,使得他失去了方向 。也许是独自玩耍为他带来的年少勇气,孩子不仅没有惊慌,反而被一处巨大的古朴房屋所吸引 。巨大的阴影由房屋的墙面投射而下,不知什么时候洒下的月光,使得房屋屋檐下那些孩子不曾了解过的结构,伴随着阴影舞蹈了起来 。原本一处在阳光下不起眼的房屋,瞬时间变成了一处气派的宅邸,威严地恐吓着凝视着它的人 。孩子感到了一阵恐惧,但那阵恐惧却又有着无比致命的吸引力 。
刚刚我们所诉说的也是一段真实经历,真实情况并没有那么的哥特玄幻 。事实情况是,孩子当时确实是走丢了 。有趣的是,走丢的地点距离孩子的亲戚家只有大约200米的距离 。之所以会说是走丢了,是因为大人们寻见他时,发现小孩正躺在路边的草丛里呼呼大睡 。由于草丛茂密遮蔽了孩子的身影,害得大人们忧心忡忡地寻找了很久,一时之间都认为是走丢了,甚至报了警 。而协同我们的话题,这一经历的重点在于,我们会发现孩子在玩耍时,将看见的现实事物套上了想象的衣壳,并做下了一个梦——一个有着月光关于黑夜的噩梦 。耐人寻味的地方便在于此,这一事件为那个孩子留下了创伤,但那一创伤并不是人们口中的处于事件表象的迷路经历,并不是惊恐父母们的离去,而是完全集中在了孩子,也就是那一个体自我想象的内容本身——一处在月光飞舞着阴影的威严宅邸 。我想各位的童年应该都有过类似的经历,需要的只是一些提示与回忆 。
在这份创伤的作用下,使得这个孩子在日后的成长过程中,对于环境的氛围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敏感,认为自己能够感受到周遭万物的灵性一面 。在一个不丢失理智的状态下,他总是能够惟妙惟肖地描写出一个场域的氛围,并能通过一系列的想象性的手法将此氛围扩大,以教他人也能够感受到那充满想象性的氛围的感召 。那阵难忘的创伤性经历,那阵令他震颤的恐惧,成为了他最大的灵感来源 。就此我们会发现,想象创伤拥有着一个特质,就是它是能够对个体产生出积极作用的一种创伤,一种正面创伤 。同时更会发现这种正面创伤,其特质决定了它游离在了负面创伤与现实的连接点,也就是游离在了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共同回忆之间 。在大多数时候,当我们因为负面创伤的回忆性经历而出现情绪崩溃、甚至出现生理上的不适反应时,正面创伤也会如影随形般地显现,压抑负面创伤所带来的情绪狂潮 。它致使了即使我们因为一次创伤而崩溃,也不至于就此完全失去理智 。当然,也有一些十分极端的个例出现,诸如一个人的成长经历中只存续着负面创伤,而从未有过正面创伤的显现 。
同时我们也能体察到另外一个微妙的事实,就是想象创伤往往是负面创伤的自我内化的一种体现 。个体将负面创伤内化为了一种拥有着负面创伤性机制,但却更积极、更正面的创伤 。这致使了个体创伤,有着无法以客观或主观去进行考量的特质,因而其过程有着想象参与,成为了一种必然 。而想象所篡改的对象则是第二自然,也就是社会现实与第三自然,也就是家庭重叠的共同记忆 。这种与生俱来的、利用想象篡改记忆的先天本领,我们会将它认作为是属于第一自然的本领,一种犹如动物争取生存般的、独属于人类的生存本领 。类似于此的例子数不胜数 。就像人类历史告诉我们人是如何战胜大自然的一样,一次创伤的恐惧,有可能带来的是畏惧和退缩,也可能带来的是加倍的奋勇与永不停歇的力量 。大可以说,一次创伤性事件的发生,就像在我们的心灵之中抛出了一枚硬币 。硬币通常有着正面与反面,但想象产生的作用,却将这枚硬币不停地旋转,以使得我们只能将其看作为一个正面与反面的检验 。换句话来说就是,即使是正面创伤,我们也不能忽视其负面性的存在,或者应该说,恰恰因为它的存在,才使得那枚被抛起的硬币得以旋转起来 。
说起想象与创伤,第一自然其实有着许多分散在个体意识之间的千奇百怪的意象,能够用来作为这二者关系的注解 。只是那些意象在当下这个已然与第一自然,也就是这个已然与大自然本身隔绝的社会现实环境或家庭环境看来,都太过于虚无缥缈了,很难叫我们设身处地地去体察出其中的关联,或整理出一个能以社会性逻辑去理解的脉络 。好在例如我们之前谈话所提及,第二自然也就是社会现实是仿造第一自然,也就是它是仿造大自然本身建构而来的 。又因为第三自然也就是家庭对于第二自然的依存,使得我们能在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当中寻找到一些理解起来非常简单明了,甚至包含着一份自明性的现象 。其中“选择”这两个字,应该是反映这类包含着一份自明性的现象中最为突出、也最能叫我们体察到想象与创伤其关系的一个切入点 。无论哪个个体,无论其出身背景或学识高低与认知程度,但凡只要这一个体行走在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之间,也就是行走在社会现实与家庭之间,就必然要面对日复一日的一个东西——它就是选择 。当然,我们也深知,个体常常会迷失在选择显现的当下,那份迷失,会致使个体忘记自己为何而进行选择,并做下一个决定 。也就是说,大多数个体在选择显现的当下,在进行选择的瞬间是不自明自己正在进行的是选择的行为 。而稀缺的地方就在于,往往当隐藏在选择身后的决定被做下,当连接着一次决定的某个结果诞生之后,一种后悔的情绪又会提醒个体们他们当时做出了一个怎样的选择 。于是我们便经常能够听见类似于此的一个个体对于自我的抱怨,诸如“我当时就不应该选择去某某城市”、“我当初就不应该轻易轻信怎样的谣言”、“我之前就不该选择这项事业或这份工作” 。如若将这种抱怨,也就是将曾经的选择进行直译的话,就是“我当初应该去到另一座城市”、“我当初应该完全听信自己”、以及“我之前应该选择另一份工作” 。一切都因为这些选择似乎会更好 。然而,假若我们真的拥有回溯时间的本领或穿越时空的能力,就会发现围绕着不同选择的行为以及它所孕育的不同决定而产生的不同结果,其终点都会使得个体再次回到刚刚的抱怨之中,似乎永远都有着一个更好的选择等待着被我们错失 。
倘若我们究其源头,便会发现这种抱怨以及错失了更好选择的判断,所直指与揭示的是一种想象 。它暗含着的是一份错失的选择,要相比已经被做出的那一选择要更好的想象 。有趣的地方就在于,有一种最为普遍的创伤,就被隐藏在这种想象的背后 。它可以被形容为一种“自尊的错觉” 。自尊不再被联系至个体的自我存在之本身,而是被摆放到了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也就是社会现实或家庭的其中一个当中,并被它们认作为一种结果 。总结来说就是自尊成为了选择之下的决定而产生的结果的虚假形象 。结果成为了自尊的代言人 。就像几乎每个人都能在现代社会中所体察到的那样,结果往往比事实,同时也比做出选择之后的过程要更加重要 。一个个体的努力与否、态度积极与否、正义与否,已然不是一个结果好坏与否的重要评判标准 。是否能够满足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需求,是否听令于社会现实与家庭的教导与指引,才是一个结果是否正确的唯一考量 。于是个体的自尊,不再是行使时的自我感到骄傲之事,而是大型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需求 。在这种长久以往的自尊错位之下,个体就会产生出一种对于自我的诋毁与污蔑,诸如“我怎么那么的愚蠢”、“我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在这般像是盯着镜子对自我进行指责的、有意但并不自鸣的过程里,并行着的是曾经出现在一个个体生命历程中的无数对于选择的想象 。假如这两个字就包含了其所有的情绪,如今转生类题材的娱乐制品能够受到欢迎,就是这种自尊错位的体现,也是一种普遍地盘踞在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之中的创伤体现 。
实际上,也正如我们上面所陈述的,这种自尊挫折的创伤,往往都来源于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共同引导,而后由个体的想象,为这一在自尊错位之下的引导给出一个绝对正确的注解 。毋庸置疑,我们会发现这种创伤是相当负面的 。它不仅仅会引发我们的负面情绪,更会致使我们逐步地丧失对于生活的激情,并在长期的自我否定下,渐渐遗失自我之存在本身 。换言之,个体的尊严被偷偷地替换与剥夺,尊严已然成为了一个被规定而出的产物 。与此相对的,这种被规定而出的尊严,那份自尊的错位,虽然在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之中具有普遍性,但也没有能够完全侵蚀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个体 。原因则也同样是因为想象在发挥作用,就是一些个体将自我生命历程中的每一个选择都想象为了一个唯一的选择,一个被逼无奈,一种已经是最佳选择的选择 。也因此,我们看到了一些被第二自然写作为特立独行的个体的显现 。就此,我们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创伤与想象有着极强的黏着性,似乎创伤成为了想象的通路,一把打开想象的钥匙 。换言之,如若一个个体的某些欲望被第二自然以及第三自然引导或压抑的程度越深,其对那份欲望的想象层级就越深,而想象的层级越深,就越会致使个体做出一些无法自明的判断与行为 。
我们刚刚提及的自尊错位,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例子之一 。例如文学领域经常提及的苦难创作,之所以将其称之为苦难,其最大的原因就是它往往包含了大量的来自于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创伤,同时也致使了诸多想象性的内容成为了其创作的养料 。大可以说,以第二自然也就是社会现实以及第三自然也就是家庭的角度,去对这一现象进行考量的话,我们依旧会发现这类充满负面的创伤其积极的一面 。至少我们可以认为,创伤打开了个体的想象空间 。
就这一点,大众心理学领域或精神分析领域的有识之士们告诉我们,降临于世不久、依然处于第一自然秩序之中的孩童们,在刚刚认识世界时,通常都会秉持着一个泛灵的视野,一种泛灵思维,也就是一个个体最初理解世界的方式,是将眼前已有事物的内在或外在之能量认作或比作为了同一个现实的不同角度 。再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刚刚开始认知世界的个体,他们眼中的现实是充满想象性的 。想象的内容与现实已有的内容,同时出现在了一个等待理解的环境当中 。在这一过程里,第三自然的领导者,也就是父母的参与,他们的引导与训诫,会将原本停留在孩童所认知与接收的外界的想象驱赶至向内 。想象由此成为了一种借由被规定的现实而来的自我内化的现象 。例如“红色就是红色”,如此这般的知识,同时也是一种不可辩驳的来自于第二自然的规定,改变了由一个个体自身的想象性认知,成为了一个个体在初遇世界时的第一次创伤 。就此他会感到创伤所带来的焦虑,并尝试改变自我的想象性认知,去更多的参照被规定而出的、具有现实意义的内容 。就此,孩童们会进一步地将第三自然的领导者,也就是家庭之中的父母的特定行为,作为一个现实的映射,并借由已然向内的想象,将那些父母的特定行为内化为一种对于自我的陈述 。换言之,一个刚刚开启认知大门的个体,会将现实当作为一种想象,将父母的行为解释为自我的评判,类似于“父母如何待我,我就是怎样的我”,一种看似拥有逻辑,实际有着诸多谬误的评判标准 。
逐年的成长之后,因为生活场域的变化,以及自尊错位的创伤,这种对于自我评判的解释,会由第三自然的领导者移权至第二自然的领导者,转变为类似于“别人如何看我,我就是怎样的我” 。然而,这些被自我陈述而出的“我”,全部都是由那一个体被自我内化的想象塑造而出的“我”的模样 。而后随着一个个体其认知的逐步扩大,或者应该说,随着创伤的增加,使得个体在孩童时被压抑与内化的想象脱离了现实的规制 。就此,一枚隐藏在心灵中的硬币被抛出,脱离了现实规制的想象,使其不停地旋转在了正面与反面之间 。换言之,一旦想象不再参与个体的现实事物,硬币停止旋转,个体只停留于想象或只停留于现实,都会致使创伤,无论其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创伤都会如同潮水般的袭来,淹没一个个体的心灵,成为心理学领域或精神分析领域所诉说的病理性症状 。妄想、反社会或是病理性的自恋型人格、极度自卑等一系列的名词,都是那些病理性症状的面貌 。这一次的创伤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这期节目也就到这里结束了。感谢各位的收听与收看,我们之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