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于尊严 选择创伤
欢迎回来,我们今天的话题依旧是创伤。在之前的谈话当中,我们借由大众对于现代性的自然的认知,也就是借由第一自然的大自然本身,与第二自然的社会现实,以及第三自然的家这一系列的概念,揭开了一份在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也就是在社会现实与家庭之间重叠的共同记忆。因此,我们了解到了想象、创伤,并体察到创伤似乎不仅仅只对个体有着负面影响,同时它也产生着积极的作用。人类借由与生俱来的想象的能力,一个完全可以被归属于第一自然的、一个近似于动物般的生存直觉,将创伤像一枚硬币一般地在个体的心灵中抛起,不停地旋转在正面与反面之间。今天我们将继续深入地考察想象与创伤以及第一自然的关系 。
说起想象与创伤,第一自然其实有着许多分散在个体意识之间的千奇百怪的意象,能够用来作为这二者关系的注解。只是那些意象在当下这个已然与第一自然,也就是这个已然与大自然本身隔绝的社会现实环境或家庭环境看来,都太过于虚无缥缈了,很难叫我们设身处地地去体察出其中的关联,或整理出一个能以社会性逻辑去理解的脉络。好在,例如我们之前谈话所提及,第二自然也就是社会现实是仿造第一自然,也就是它是仿造大自然本身建构而来的,又因为第三自然也就是家庭对于第二自然的依存,使得我们能在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当中寻找到一些理解起来非常简单明了,甚至包含着一份自明性的现象 。
其中“选择”这两个字,应该是反映这类包含着一份自明性的现象中最为突出、也最能叫我们体察到想象与创伤其关系的一个切入点。无论哪个个体,无论其出身背景或学识高低与认知程度,但凡只要这一个体行走在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之间,也就是行走在社会现实与家庭之间,就必然要面对日复一日的一个东西——它就是选择。当然,我们也深知,个体常常会迷失在选择显现的当下,那份迷失,会致使个体忘记自己为何而进行选择,并做下一个决定。也就是说,大多数个体在选择显现的当下,在进行选择的瞬间是不自明自己正在进行的是选择的行为。而稀缺的地方就在于,往往当隐藏在选择身后的决定被做下,当连接着一次决定的某个结果诞生之后,一种后悔的情绪又会提醒个体们他们当时做出了一个怎样的选择。于是我们便经常能够听到类似于此的一个个体对于自我的抱怨,诸如“我当时就不应该选择去某某城市”、“我当初就不应该轻易听信怎样的谣言”、“我之前就不该选择这项事业或这份工作”。如若将这种抱怨,也就是将曾经的选择进行直译的话,就是“我当初应该去到另一座城市”、“我当初应该完全听信自己”、以及“我之前应该选择另一份工作”。一切都因为这些选择似乎会更好。然而,假若我们真的拥有回溯时间的本领或穿越时空的能力,就会发现围绕着不同选择的行为以及它所孕育的不同决定而产生的不同结果,其终点都会使得个体再次回到刚刚的抱怨之中,似乎永远都有着一个更好的选择等待着被我们错失 。
倘若我们究其源头,便会发现这种抱怨以及错失了更好选择的判断,所直指与揭示的是一种想象。它暗含着的是一份错失的选择,要相比已经被做出的那一选择要更好的想象。有趣的地方就在于,有一种最为普遍的创伤,就被隐藏在这种想象的背后。它可以被形容为一种“自尊的错觉” 。自尊不再被联系至个体的自我存在之本身,而是被摆放到了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也就是社会现实或家庭的其中一个当中,并被它们认作为一种结果。总结来说就是自尊成为了选择之下的决定而产生的结果的虚假形象。结果成为了自尊的代言人。就像几乎每个人都能在现代社会中所体察到的那样,结果往往比事实,同时也比做出选择之后的过程要更加重要。一个个体的努力与否、态度积极与否、正义与否,已然不是一个结果好坏与否的重要评判标准。是否能够满足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需求,是否听令于社会现实与家庭的教导与指引,才是一个结果是否正确的唯一考量。于是个体的自尊,不再是行使时的自我感到骄傲之事,而是大型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需求。在这种长久以往的自尊错位之下,个体就会产生出一种对于自我的诋毁与污蔑,诸如“我怎么那么的愚蠢”、“我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在这般像是盯着镜子对自我进行指责的、有意但并不自明的过程里,并行着的是曾经出现在一个个体生命历程中的无数对于选择的想象。假如这两个字就包含了其所有的情绪,如今转生类题材的娱乐制品能够受到欢迎,就是这种自尊错位的体现,也是一种普遍地盘踞在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之中的创伤体现 。
实际上,也正如我们上面所陈述的,这种自尊错位的创伤,往往都来源于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共同引导,而后由个体的想象,为这一在自尊错位之下的引导给出一个绝对正确的注解。毋庸置疑,我们会发现这种创伤是相当负面的。它不仅仅会引发我们的负面情绪,更会致使我们逐步地丧失对于生活的激情,并在长期的自我否定下,渐渐遗失自我之存在本身。换言之,个体的尊严被偷偷地替换与剥夺,尊严已然成为了一个被规定而出的产物 。
与此相对的,这种被规定而出的尊严,那份自尊的错位,虽然在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之中具有普遍性,但也没有能够完全侵蚀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个体。原因则也同样是因为想象在发挥作用,就是一些个体将自我生命历程中的每一个选择都想象为了一个唯一的选择,一个被逼无奈,一种已经是最佳选择的选择。也因此,我们看到了一些被第二自然写作为特立独行的个体的显现。就此我们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创伤与想象有着极强的黏着性,似乎创伤成为了想象的通路,一把打开想象的钥匙。换言之,如若一个个体的某些欲望被第二自然以及第三自然引导或压抑的程度越深,其对那份欲望的想象层级就越深,而想象的层级越深,就越会致使个体做出一些无法自明的判断与行为 。
我们刚刚提及的自尊错位,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例子之一。例如文学领域经常提及的苦难创作,之所以将其称之为苦难,其最大的原因就是它往往包含了大量的来自于第二自然与第三自然的创伤,同时也致使了诸多想象性的内容成为了其创作的养料。大可以说,以第二自然也就是社会现实以及第三自然也就是家庭的角度,去对这一现象进行考量的话,我们依旧会发现这类充满负面的创伤其积极的一面。至少我们可以认为,创伤打开了个体的想象空间 。
就这一点,大众心理学领域或精神分析领域的有识之士们告诉我们,降临于世不久、依然处于第一自然秩序之中的孩童们,在刚刚认识世界时,通常都会秉持着一个泛灵的视野,一种泛灵思维,也就是一个个体最初理解世界的方式,是将眼前已有事物的内在或外在之能量认作或比作为了同一个现实的不同角度。再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刚刚开始认知世界的个体,他们眼中的现实是充满想象性的。想象的内容与现实已有的内容,同时出现在了一个等待理解的环境当中。在这一过程里,第三自然的领导者,也就是父母的参与,他们的引导与训诫,会将原本停留在孩童所认知与接收的外界的想象驱赶至向内。想象由此成为了一种借由被规定的现实而来的自我内化的现象 。例如“红色就是红色”,如此这般的知识,同时也是一种不可辩驳的来自于第二自然的规定,改变了由一个个体自身的想象性认知,成为了一个个体在初遇世界时的第一次创伤。就此他会感到创伤所带来的焦虑,并尝试改变自我的想象性认知,去更多的参照被规定而出的、具有现实意义的内容。就此,孩童们会进一步地将第三自然的领导者,也就是家庭之中的父母的特定行为,作为一个现实的映射,并借由已然向内的想象,将那些父母的特定行为内化为一种对于自我的陈述。换言之,一个刚刚开启认知大门的个体,会将现实当作为一种想象,将父母的行为解释为自我的评判,类似于“父母如何待我,我就是怎样的我”,一种看似拥有逻辑,实际有着诸多谬误的评判标准 。
逐年的成长之后,因为生活场域的变化,以及自尊错位的创伤,这种对于自我评判的解释,会由第三自然的领导者移权至第二自然的领导者,转变为类似于“别人如何看我,我就是怎样的我”。然而,这些被自我陈述而出的“我”,全部都是由那一个体被自我内化的想象塑造而出的“我”的模样。而后随着一个个体其认知的逐步扩大,或者应该说,随着创伤的增加,使得个体在孩童时被压抑与内化的想象脱离了现实的规制。就此,一枚隐藏在心灵中的硬币被抛出,脱离了现实规制的想象,使其不停地旋转在了正面与反面之间。换言之,一旦想象不再参与个体的现实事物,硬币停止旋转,个体只停留于想象或只停留于现实,都会致使创伤,无论其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创伤都会如同潮水般的袭来,淹没一个个体的心灵,成为心理学领域或精神分析领域所诉说的病理性症状。妄想、反社会或是病理性的自恋型人格、极度自卑等一系列的名词,都是那些病理性症状的面貌。这一次的创伤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这期节目也就到这里结束了。感谢各位的收听与收看,我们之后再见 。